第7章 芦根
芦根，清热泻火药。
味甘、寒，入肺、胃经。主清热泻火，除烦止渴，止呕，利尿。
其清热不如石膏，生津不如知母，常于透散利水，为肺痈之要药。
看着二姐王南执认真的表情，这段话自然而然在脑海中响起。作为中西医临床专业的王禹安自然是学过草药学的，但也只是囫囵吞枣，甚至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所谓的中药材芦根，其实就是芦苇的根。
记忆中那干巴巴的图片更没有眼前这些尚且带着黑泥，甚至还长着竹子般环节的根须来得生动真实！
“二姐，这药应该卖不了几个钱吧？”
王禹安记得很清楚，当时老师说过，芦根是一味非常廉价的药材，甚至为医院带不来什么利润，所以平日里开的并不多。
“三儿，一分钱也是钱呀！”
王南执却并不气馁，忽闪着大眼睛，甚至不相信疗效如此好的药材会没人要，毕竟它可是治好了自己弟弟，“只要是个来钱路，大不了我多去芦苇荡里倒腾几趟。
反正娘不骂我泥鳖就好。
其他的，我才不在意呢！”
“你个龟孙儿，揪着不放了是不是？”
张培华气结，对自己这大姑娘真是有点无可奈何。明明心里疼她，她却非要作精，根本不给你把暖心话说出来的机会，让你忍不住想要捏住她那漂亮得过分的脸蛋儿，使劲儿拧上两圈！
“咳咳，吃饭吃饭。”
知道自己老娘恨得牙痒痒，王南执一缩脖子，躲得远远的，开始围着灶台忙活去了。
午饭是玉米糁，还有搁锅上馏的红薯面馒头。得亏王巧安脸皮厚，也不怕人家大队干部逮到她，偷偷掐了一把红薯杆回来。
二姐用热水汆烫了一下，捣了些蒜泥拌上，也算是有了一样凉菜。
王禹安就着瓷实的红薯面馒头，噎得差点翻白眼儿，直到把那又酸又涩的东西咽下去，憋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可看着二姐没好气儿地白着自己，忙起身给他找水；四丫乐得在小板凳上摔了个四仰八叉；母亲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数落……
温暖的感觉顷刻把他淹没，让他觉得一切都那么有触感。
若不是牵挂着妹妹和奶奶，他恨不得沉溺在这个美梦里，不愿意醒来。
吃过午饭，母亲嘱咐他这两天先不要出门，然后一起把二姐送出了村口。
王家村到七里坪公社有八里多地的距离，成年人的脚程一来一回估计要个把小时，王南执正好可以赶在下午上工之前回来。
只是这样一来，她便没有了休息的时间……
王禹安有点心疼这个仅仅比自己大一岁的俏丽姑娘，可还是忍不住往坏处想。
毕竟芦根什么的本就是廉价的药材，这里又是乡下，白河常年泛滥，两岸都是一望无际的芦苇荡，谁需要了不能进去挖两颗？
收购站虽然也属于供销社系统，算是国营部门，可公家也不傻，更不会花那个冤枉钱。
果然，直到日头走过中天，王南执的身影才又出现在村口的山道上。
一来一回将近二十里地，即便是姐姐也累得额头上有些见汗了，胸口微微起伏着，脚步再也没有离开的时候那般轻盈。
看到弟弟妹妹殷切的目光，她的俏脸上明显闪过一丝尴尬，可还是咬了下干裂的嘴唇，强笑道：“完蛋，真是应了三儿的乌鸦嘴，人家不要。”
噗通！
二姐瘦削的肩膀歪了一下，让半袋子芦根自己滑落下来。然后拢了拢被汗水黏在一起的鬓角，挺翘的身姿在午后的阳光下美丽得有些耀眼。
“啊？一分钱也不愿意给吗？”
四妹王巧安眼眸中闪过一丝失落，可很快便隐了去，忙倒了碗水，默默端了过来。
“早跟你说了不要白费力气。”
盯着自己汗津津的女儿，母亲张培华一阵心疼，忙拉着她挨着自己坐下，数落道：“别想那个鲜点子了。
芦根要真能赚钱，村里人怕是早把河套挖空了。
算了，你赶紧歇歇。
实在不行等放了工我就去马场一趟，问问那里的同志你们那死鬼爹到底咋回事，这个家究竟还要不要了。”
“嗯。”
王南执是真的累了，少有的没有说俏皮话，而是轻柔地点了点头，然后略带歉意地看向王禹安，嘴角瘪了瘪，漂亮的眼睛里已经起了水雾。
二姐是个性子十分要强的人，跟年轻时候的母亲很像，可实际上她也只是个才十八岁的女孩儿，长姐的重担让她习惯性地觉得辜负了弟弟妹妹对自己的信任。
再加上估计是在公社的时候遭了人家的冷言冷语，委屈的表情直让人心疼。
“二姐，这应该是收购站的那些家伙不识货吧？”
王禹安忍不住想安慰她，想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奇特经历，心里微微一动，“芦根确实是一味很好的药材，怎么着应该也能卖些钱的。
我记得许长陵跟我说过，摆渡口南岸有一家老中药铺子，是从旧社会的时候传下来的。他们经常会收购一些地道的药材，等明天有空了我去试试。
你别着急，你的劳动肯定不会白费的。”
王南执尖尖的下巴撑在磕膝盖上，眨巴着大眼睛，以为他在有意哄自己，俏丽的嘴角禁不住抿了抿。
“三儿，你又胡闹！”
哪知道，母亲听到他这话，一张脸又板住了，训斥道：“刚才我跟你说的啥？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这两天你哪儿都不许去！
啥白费不白费的，你二姐天生不就是个干劳动的？”
这话说得可是够扎心的。
果然，二姐翻了下眼睛，有些懒得搭理自己老娘。
王禹安自然有些鸣不平。
即便算上前辈子，除了刚认识的叶老板，也没几个身材和样貌及得上二姐的，更别说她那天使一般的性格了。
可他也不好意思当众夸自己老姐，只是敷衍道：“妈，人家是正经药铺子，经过国家许可的，买卖药材不算违法。
而且许长陵自己犯了错误，那东西只要不被人搜出来，就跟咱没关系。
算了算了，你不让去我就不去呗。”
不过，嘴上说着，他却伸出两根指头比了个偷偷溜出去的姿势，逗得刚放完茶碗回来的四丫眼珠子都亮了起来。
只是二姐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大眼睛忽闪忽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