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论道
在嬴安看来,法家之术只能作为手段,绝不能成为治国的根本之道,历史上秦朝以及众多法家先贤的结局已然证明,践行此道者终将没有好下场。
而嬴安所创作的学说,是将儒家之德与法家之术相结合,倡导“德刑并重”。
这也正是未来儒家学子吸收法家学说之后,成为封建主义专制的有力工具,是维系王朝稳固的理论依据。
而华夏未来两千多年的历史也证实,在封建时代,这一学说最为适用。
后世的儒家实则是融合法家之后的改良版儒家。
大一统帝国本身就是构建在典型的法家思路基础之上,可以说后世之所以独尊儒术,是因为儒家博采众长、集其大成!
有时嬴安也暗自思忖,料想后世之人,或许会称他为“长安子”。
因为他在这半奴隶制社会,就已然筹备好了一套封建统治的思想体系。
并非嬴安推崇封建主义,而是相较于奴隶制,封建制确实有所进步。
当下的嬴安主要依靠这套学说安身立命,更深层次的学说并不适合此刻的他阐述。
待日后局势安稳,他可以创作一本新书,再深入探讨资本主义和共产主义。
等到未来之人读到他的著作,定会惊叹不已,认为他的视野突破了时代的束缚。
不过那也是不知多久以后的事情,这个时代的人即便看到这些学说,也只会觉得它们和墨家学说一样,如同雾里看花、空中楼阁。
就在嬴安沉浸于对这四年经历的回忆时,韩非的言辞仍在持续,只闻韩非高声问道:
“……孔子的这番言论想必在场诸位皆知晓。”
“那么韩非冒昧一问,孔子所述有关舜的这个故事发生之际,尧身在何处?”
他话音刚落,在场的儒家学子们竟无人出声。
因为他们清楚,一旦自己给出正确答案,韩非后续设下的陷阱就会等着他们。
下意识地,众多儒家学子的目光纷纷投向了上首处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
男子面容成熟,目光清正,正是年纪轻轻便执掌儒家的当今掌门伏生。
伏生察觉到众人目光投来,却是缄默不语,心中忍不住暗骂,这种明显有坑的问题谁会回答?
见到自家掌门不作声,学子们期盼的目光又转向了荀子,期望这位辈分最高的师叔祖能够回应。
可惜荀子依旧一脸严肃,只是轻抚着自己的白胡须,一言不发。
这时,一道声音高声响起:“……尧当时正在当天子!”
众人闻声望去,看到发声之人果真是嬴安,众多儒家学子们皆是面色一沉。
儒家弟子又怎么不知晓赢安和韩非本就是“一丘之貉”。
在场的各位都了解,这位被荀夫子收为弟子的小师叔赢安,其虽思想上并非与韩非完全契合,但二人常常厮混在一起探讨各家学说。
甚至韩非所著的法家集大成之作,其间还有着赢安的影子。
赢安所写的书籍,有些也是韩非所代笔,才能将其思想汇聚成书的。
见到赢安愿意配合自己唱这出双簧,韩非猛拍大腿,兴奋道:
“正是如此,尧那时候在当天子!”
“圣人处在君位上能明察一切,就会使天下没有奸邪,这是孔子所言。”
“那如果天下都没有争执,人们都各尽其美,那舜又何必要用道德去感化他们呢?”
“舜去纠正流弊,那就是尧有过失。”
“认为舜贤能,就要否认尧的明察;认为尧明察,那就得否定舜感化民众的功绩。”
“那么孔夫子所言的尧与舜同样圣明,这又该做何解释!”
韩非意气风发,面对着这些儒家学者们振振有词,最后还不忘补充了一个矛与盾的故事来杀人诛心。
一番话语,竟将在场的儒家学者们怼的脸色铁青,有人欲想张口反驳,但最后却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竟觉得孔夫子那番圣人以德育人的话语,确实有自相矛盾之处,从逻辑角度来看着实难以驳斥,除非采用诡辩之法。
见无人发声,韩非再度言辞确凿,又阐述了一番以德育人的不当之处,宣讲了自己的法家理念。
他向这些儒家学子灌输德教无益的观念,极力强调要凭借法律、依靠君主的行政手段去教导人、约束人的行为的必然性。
儒生们皆面红耳赤,被韩非批驳得体无完肤。
伏生紧攥着自己初长成的胡须,此刻的他也是面色凝重,双唇紧闭,尽管心中对师侄韩非的言论百般不服,却愣是找不出有力的反驳之词。
荀子依旧泰然自若,似乎对于自己门下出了韩非这样一个法家大擘来丝毫没有在意一样。
“好!”
就在这鸦雀无声之际,一道喝彩声突兀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嬴安正抚掌大笑,为韩非叫绝,这让一众儒家学子们更是气闷不已。
韩非拱了拱手,他深知言多必失的道理,觉得讲到此处就应当适可而止。
毕竟自己不会武功,可那些儒生平时练的都是“君子六艺”,若是把这帮儒生们彻底激怒,他们抛开论语不谈而和自己讲邦邦的“抡语”,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虽说韩非集法家思想之大成,然而法家不同于道家、儒家、墨家,没有明确的门派体系。
所谓法家,不过是一群理念相近之人所总结归纳的学说,而后被冠以“法”之名。
也正因为法家不存在门派一说,所以自然没有什么独特的内功心法,法家之人大多也不具备武功。
最为重要的是,法家思想并非适合所有人去研习,更不适合广泛传播,倘若人人都学法家,那必然会天下大乱。
韩非拱手正欲退下,嬴安突然喊道:
“……且慢,我有一言想对师兄说。”
嬴安的话让韩非顿住脚步,随着嬴安发声,不论是荀子、伏生,还是众多儒家弟子,都将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好奇他究竟有何高论。
只见嬴安缓缓起身,对着韩非拱手作揖,郑重说道:
“……师兄能将商君之‘法’、慎到之‘势’、申不害之‘术’融会贯通,师弟甚是佩服。”
“我对师兄思想的大部分见解持赞成态度,然而师兄贬斥孔子、指责孟子,认定仁义无用,道德教育无效,对此我不敢苟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