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整训
几根长长的木杆被立起来,上面依次挂着狱中的那些官吏。
这杆子是一个做过木工的囚犯做的,他还很有创意的,根据官吏的品秩高低,给他们安排了不同高度的木杆。
所有的囚犯都被带出来了,此刻他们正在排着队,挨个朝那些官吏身上吐唾沫。
这个法子是大家最后商议出来的,先是吐唾沫,然后是一人上去砍一刀。
但是由于负责接管武库的门客迟迟未来,现在这里的武器并不算太过充裕。
轮到某个囚犯用刀了,他还得小心翼翼地主意别让这刀刺进骨头里,万一刺进去卷了刃就不好了,后面的人就得用镣铐砸了——这样着实是便宜了这帮狗贼。
刺的时候还需要注意,手腕要向上这么扭转一下,这样据说能让人感受到更加剧烈的疼痛。
这话不是别人说的,正是现在在木杆上嚎叫的最凄惨的人说的。
此刻正在戳他的是一个小孩子,瘦不拉几的,但正是因为瘦的手上没有力道,他戳了好几次都没有真正的戳进去,反而只是给他留了好几道皮外伤。
那人难过地希望给他一个痛快,孩子的母亲在后面激动的号哭,犹如母狼的嚎叫,“就这么干,就这么戳,多捅几刀!这天杀的,一家刚进来的时候,就当着我汉子的面侮辱我,我让我的娃割了你去!”
说着就泣不成声地呜呜起来,一个面色黝黑的汉子,沉默着把她搂在怀中,安慰起来。
这话倒像是点燃了爆竹似的,一时间张光努力维持的秩序像是被洪水冲刷的堤坝,一下子崩溃了,后面的人争先恐后地往前涌,手上有镣铐的就用镣铐,没有镣铐的就用指甲抓,没有留长指甲的……就用牙齿咬。
一时间整个木杆周围都是人头攒动,这下让刘进最担心的反而是会不会出现踩踏了。张光也在那边扯着嗓子喊,“不要挤,一个一个来,都有都有!”
三黑好不容易挤出来,走到刘进的身旁,脸上挂着永远实诚且憨厚的笑,“殿下,某刚刚差点被挤到最下面!”
刘进倒是很担心,“不会出现伤亡吧?”
三黑倒是很肯定,“不可能的,某出来的时候,那几个身上一道一道的,都快成烂泥了,大家都很自觉的,死透了也就咬一口,这事就算了了。”
不大一会,人群逐渐散开,露出了里面已经不成人形的官吏们,尸体和血块俯拾皆是。
刘进嘱咐张光,让他们把这几个官吏的头颅砍下来,再高高地挂在那几根木杆上。
人群聚集过来,脸上都泛着热诚且急切的光芒,注视着刘进。
“殿下说些什么吧!”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大家纷纷附和,“对啊殿下,讲些什么吧!无论讲什么我都爱听!”
刘进苦笑,提高了声音,“大家先静一静,静一静啊。”
人群迅速恢复了平静,这下可比之前提高嗓音那次要迅捷许多。
“大家先站好吧。”考虑到这伙囚徒中间大部分都目不识丁,恶夫已经是其中难得的文化人,又在牢中和他们“打成一片”许久,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粘结剂人才。“恶夫你先负责统计一下大家的数目,然后按照每十个为一什,选出一个头儿来。”
这件事对恶夫来说倒是并不困难,他本来就是负责统计田赋的,做做这种数字统计对他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
但是看到结果的时候刘进还是忍俊不禁,这些被选出来的头儿,各个五大三粗,一看都算得上是这其中比较能打的。
恶夫信誓旦旦地向刘进保证,他这套选择方法肯定不会错,“毕竟这些人当头儿,底下人肯定都服气。”
也行吧,监狱本来就是一个奉行实力至上的教室。刘进接受了恶夫的解释,“一共是多少人?”
“一千三百五十二人。”
刘进要求选拔出来的头儿都站在第一排,后面大家自由地组队,每十个人站在一个头儿的后面。
大家三三两两地迅速站好,然后静悄悄的一言不发。
刘进微笑,“真的就是都等着我说两句啊?”
“诸位,我刚才说了,杀了这些小喽啰,只是开胃菜,后面,是更加穷凶极恶的敌人在等着我们!”
“刘屈髦和江充,这些年在朝廷里,也结交了不少的将军校尉,加上他们请来的巫师,虽然没有能把人诅咒死的本事,弄点异象出来,那也是毫不稀奇的,到时候,和他们作战,难免会出现伤亡。”
“说不定,到那个时候,诸位在临死前,会会想起现在,会怀念之前的日子,会怨恨我,恨不得重新回到这里来,做一辈子的苦工,如果有这个念头的人,现在就可以退出了。赶紧回到你的家里去,长安城马上要迎来一场血战,你们提前回去,至少可以保证你们一家老小的安全!”
“我说过了,这不是强制的,不管你们参不参战,当今天子和我,都赦免了你们的罪!”
“那么,现在,大家告诉我,你们还要来参战吗?”
底下微微出现了一些波动。
这样就对了,刘进在心中说,要是真的能一呼百应,我真的要怀疑我穿越来的时候,不是像现在一样平平无奇,而是自带尤里的心灵控制buff了。
他注视着下面,看着那些穿的破破烂烂的人们,有的人脚步像是扎了钉子一样,牢牢地钉在地面上;有的人则面露犹豫,显然正在左右交战。
“殿下。”
突然有人上前行礼,是三黑。
“某想询问殿下几个问题。”
“你说。”
“假设,请恕某直来直去,如果殿下的祖父没有这么快驾崩,当今天子没能这么快继承皇位,那么那个什么江充之流,还会横征暴敛多久?”
刘进直言,“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的是,只要他们存活一天,这种暴政酷刑,就会永远地持续下去。”
“毕竟他们除了这个,也不会别的了。而三黑,你知道的,像他们这种身处高位,养尊处优的人,往往能活得很久。”
“第二个问题,现在新天子即位,那些口钱啊算钱啊,能不能减少一点?”三黑挠头,憨厚地笑,“某不是说不交的意思,就是某不是还欠着上一年的嘛,今年的收成,某在监牢里,想必地又撂荒了。”
“三黑。我今天在这里,不仅仅是对你,也是对在场的诸位,更是对整个长安城,整个汉朝的百姓们,郑重许诺,自我父亲登基起,田赋一律,行孝文皇帝故事!”
“孝文皇帝那个时候的田赋是多少?”
“三十税一!”
“诸位!我不是在开玩笑,我父亲从小教我种地,太子宫专门开辟了一块田,我父亲监国休沐的时候,就手把手地教我怎么挥动锄头。我明白农具是怎么用的,也明白天气对收成的影响。”
“这次来之前父亲正在商讨赋税的问题,这么多年了,他一直为大家受到这么高的赋税而感到痛苦,他也屡次向我爷爷进谏,但是刘屈髦这种小人,仗着自己身居宰相之位,把持了朝廷内外交通,以至于我父亲的谏言一直传不进去!”
“我曾经见到我父亲因为此事而夜不能寐,郁郁寡欢。那个时候,江充也在污蔑我父亲行巫蛊之事,我问我父亲,不为自身的安全而担忧吗?我父亲激愤地回答,比起天底下千千万万挨饿受冻的百姓,他自己遭受这样一点污蔑,又算得了什么事情呢?”
“所以当时我就向我父亲发誓,希望他能保证,作为一个父子间的承诺,在他上台后,税赋能够足够地轻,让大家都能吃上饭,吃饱饭!父亲当时哈哈大笑,他特别仰慕孝文皇帝,所以说,只要他登基,他就要’法先王‘,行孝文皇帝赋税故事!”
“所以呐,诸君!我不知道这场战争之后,我父亲和我是否还能活下来,但是我承诺,只要我和我父亲,还能发光发热一天,那么这税赋,就是永远的三十税一!”
底下鸦雀无声,只有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
三黑跪了下去,“那还有什么可以迟疑的呢?难道某费了这么大的劲,挨了这么狠的打,就是为了让那些江充小人,重新收某家五税一吗?那某吃的那么些苦头,不都是白挨了吗?”
“某家三黑,愿为世子殿下赴死!”
底下的囚犯们齐刷刷地跪倒。
“愿为世子殿下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