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皇后
倚华急忙上前，轻声地和那女子说了几句。
于是便听得那女子开口，“进儿也来了吗？”
刘进慌忙上前行礼，“祖母。”
那个女子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微笑道，“好，好，比上次见到，又长高了一些。”
“今日你们来，是有什么事情啊？”
“我在深宫里，也曾听闻外面那个江充，瞎搞胡闹，传的沸沸扬扬，这事想必已经解决了吧？”
“不然进儿你，平日里也是一个大忙人，怎么偏在这个风雨欲来的时候，有时间来看老妇人我呢？”
刘进和无且对视了一眼，缓缓跪下。
刘进抢先开口。
“祖母，江充等人，诬陷我父，行巫蛊之事，暗害天子。如今孙等已经查明真相，将江充，韩说这一帮无事生非，造谣生事的小人，尽皆诛杀！”
皇后一声长笑，“杀的好啊！早该如此！”
“可是逮捕诛杀的时候，事有不谐，让苏文和章赣逃了出去，这两个狗贼，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往甘泉宫方向去了！”
“本来父亲是想着，生擒江充等众，然后带着他们，直闯甘泉宫，在天子面前对峙，以证明自己的清白的。”
“但是既然已经有鼠辈漏网，那么原先的计划，就全然无用了。”
皇后全神贯注地听着，当听见”那几个鼠辈溜走了“的时候，刘进似乎能够听见，从她喉咙里，溢出的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
“那么，既然原先的计划不可用了，你们来找老身，又是作何打算呢？”
“父亲此次派儿臣前来，就是想和祖母您通报一声，父亲决意起兵了。”
刘进满意地看到皇后瞳孔巨震！
“此乃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父亲计划兴兵，逮捕朝中奸臣，再以太子监国的身份，诏令文武百官，向他们宣告，天子在甘泉宫，是受了这一撮奸人的蒙蔽。”
“如今兴兵，实属不得已的行为。天子重病，又被奸人蒙蔽，才有了最近巫蛊之事。这番出兵，实际上是为了‘清君侧’，剪除这帮小人，还我大汉一个朗朗乾坤！”
皇后几乎要抚掌而笑了，刘进很惊奇，那么一个美丽的女子脸上，居然能够浮现出那样坚毅的神情。
“说的好啊！”皇后连连赞叹，“可恨那外朝小人，一天到晚污蔑你爹爹，说他宽厚近乎懦弱，这不是刚毅果决的很嘛！”
“父亲还要我特别和您说清楚，此次起兵，纯粹只是为了行清君侧之事，事成之后，他会再去甘泉宫，向天子做一个交代。”
“他要我向您保证，他绝对不会行惠文之事。”
皇后听到此言，仿佛是遗憾又难过似的，叹了一口气，“他还是一如既往，是一个好孩子……说吧，你此番前来，有什么是老身可以做的？”
“父亲希望您能赐予他符节印章，调集中厩里的马车，用来装载射手；搬取武库的兵器；调发长乐宫的卫队，从而能在今晚，就武装起第一支属于我们的武装力量。”
“好！”皇后这回答应的不假思索。她匆匆瞥了眼倚华，“倚华，你带着他们去，把我的符节，印绶全部取出来，让他们带给太子！留着些神，一定要万无一失！”
皇后又转头对着刘进叮嘱，“回去记得和你父亲说，作为母亲，我全心全意，且是无条件的支持他的一切行动。”
“但是有两点他得给我记好了：一，既然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就要义无反顾，切不可虎头蛇尾，中道犹豫；二，行此大事者，须有成仁之志，倘若真的不幸失败，那也切不可为了一线生机，摇尾乞怜，死，也要死的清清白白！”
“我的长乐宫卫，尽数调拨给他使用。但是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那帮小人现在占据了天子的心，天子手头，部队不知凡几。在逮捕完奸臣，昭告百官之后，你们要尝试争夺南北军。”
“如果实在不行，监狱里面那些因为躲避徭役而进来的犯人，长安城里的百姓，必要时刻，也是可以争取的嘛！”
“要和他们说明白，如今天子重病，有小人魇镇作乱，太子此次兴兵，是为了铲除小人，拯救天子，这件事，务必要和百姓解释清楚了！”
“仓促之间，老身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些了。汝父监国多年，手下也不乏能人志士，想必比老身一介妇人的仓促之计，能够更加完备。”
“就这样吧，等跟着倚华取了东西，你们就赶紧回去吧。”
“老身就在这里，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说完，皇后居然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软软地斜躺在榻上。
眼见刘进迟迟不起身，她有点惊疑，“时间不等人，你还不快去？”
无且刚想过来，担心是不是刘进的遗忘症有发作了，想和皇后解释一下，刘进遭江充魇镇之事。
却不料刘进再次行叩首之礼，这一次他行的又快又急，以至于发出了“梆梆”的声响。
“孙儿还有一事想和祖母说，请屏退左右。”
皇后睁大了双眼，看了刘进一眼，叹气道，“倚华，你先带着无且去取东西吧。”
倚华答应着，一边好奇地回头打量着趴在地上的刘进，一边径直地去了。
直到四周重新变得寂静，皇后微笑着问，“进儿，我知道，你素来鬼点子多，说说看，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想法，需要老身帮你出面的？”
刘进这次加强了语气，“孙儿以为，父亲想要以‘天子重病，奸人蒙蔽，清君侧’为口号而兴兵，必然会遭受失败！“
皇后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哦？”
“祖母认为，天子是重病了吗？”
皇后美丽的脸上浮现了一丝迷惘，”我不知道。“
”是啊，无论是您，还是父亲，派出的使臣都见不到天子。无从得知近况。“
“如果父亲坚持说天子被小人蒙蔽，身患重病。但是现在天子耳根子又软，随随便便受苏文那群小人的谗言，出面说自己一切都好，那不就坐稳了真正谋反的是我们这一方了么？”
皇后的神情这下真正的变得凝重了起来，“进儿你的意思是？”
刘进的声音里此刻饱含着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依照孙儿的意思，我们直接宣布，天子于甘泉宫驾崩！”
“从现在开始，所有从甘泉宫发出的诏书，均是伪诏，都是由那群小人捏造的！”
空气仿佛一下子就凝固了，刘进注视着地面上自己的影子，在千百蜡烛的照射下，变幻出各种奇奇怪怪的模样。
良久，只听见“啪”的一声，刘进感受到了自己脸颊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随后是皇后气急败坏的声音.
“狂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