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拼了
收拢溃兵是李长安在这次战事当中的主要目的，但在收拢溃兵时也是有章法的，并不是遇见溃兵就进行收拢，更不能在溃兵崩溃之时收拢。
被敌军打的崩溃的溃兵往往都是惊弓之鸟，他们在崩溃之时最想做的是逃出生天，保住性命，而在这个时候，想要收拢他们难度很大，一着不慎就有被溃兵冲破军阵的风险。
所以最好的方法是先保存手中兵马，从崩乱的溃兵当中冲出去站稳脚跟，拥有一处尚且安定的地方，然后再趁机收拢逃窜到此处的溃兵，将此处的溃兵收拢完毕后，再根据溃兵崩溃时逃窜的方向前进，收拢溃兵，不断的重复这个操作。
而李长安现在所做的就是如此。
由于李长安手下的这一千五百牙兵比较精锐，加之现在军阵完整，拥有强大的战斗力，想要从这崩乱的溃兵当中冲出去也不算难。
在李长安的指挥之下，这些兵马很快穿过崩乱的溃兵，来到了美原县城东北方向一处尚且安稳的土塬（美原县城附近特有地形，中间高四周低）上，距离崩乱的营地也有五里之远。
“所有人听我命令，原地休整片刻，饮水进食！”
李长安看着眼前跟着他从溃兵当中冲出来的精锐牙兵，以及李成、赵虎和孙才等人，下达了命令。
随着命令的下达，这些一路紧绷着心弦的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息着。
从崩乱的战场上杀出来的难度不小，也是一件极其消耗精气神和体力的事情，尽管精锐牙兵的体魄比寻常士兵要健硕不少，可他们在行进当中身披铁甲，时不时的就要与那些冲阵的溃兵交锋，体力的消耗自然不少，此时也需要休整休息。
至于剩下的那些人手，其身体素质还不如牙兵，要是强令着他们进军，只怕走不出去多远就会四散而逃。
好在李长安在出来时也让人带了一些粮食，虽然不多，可此时也不至于饿肚子。
一堆堆火在这里燃起，李长安蹲在火堆之前，烤着一个干瘪的胡饼。这是用小麦、麸皮以及一些杂粮蒸成的，刚出锅时尚且柔软，可在寒冷的天气之下，一天出去就会变得坚硬，若是不用火焰炙烤一番，只怕要崩坏牙齿。
待到胡饼被烤的温热，李长安将胡饼从火焰上拿了过来，掰成三块，自己留了一块，剩下的两块分给了狗儿和彘儿“你们待在这里先吃饼，我去赵虎那边看看！”
“好！”狗儿和彘儿应了一声，连忙吃起了饼。
李长安点了点头，便去了后面赵虎与李成那里。
这一路而来，李成与赵虎带着麾下的人手紧紧的跟在牙兵身后，李长安对他们这些人也没有报什么希望，毕竟只是一些普通兵马，能在崩乱之中保住性命就已经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了，更别说跟着牙兵一起战斗了，只怕被那些乱兵冲来，还不等乱兵走到跟前，自己就崩溃了。
来到赵虎和李成所在之地，只见这里的兵马个个垂头丧气，犹如惊弓之鸟，脸上的慌张并未退去，更有一些人时不时的向四处张望，生怕刘知俊的兵马杀过来。
李长安将这些人的反应看在眼中，他明白这些兵马已经被刘知俊打怕了，此时军心尽丧，想要让他们提起战斗意志，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好歹也算是将他们收拢过来了，只要能把这些人彻底的绑死在自己的身上，能回去之后再加训练，也有不小的作用。
“你们现在各部有多少人手？！”
李长安来到正在吃饭的赵虎和李成跟前，指着眼前这些溃兵，询问。
“我原本手下有五百兵马，可在溃兵冲垮营地之后，有一大半的兵马都跟着溃兵逃命去了，虽然我拼命收拢了一些，可不过一百多人。后面撤退时也在路上收拢了一下，但加起来也只有三百多人吧，比之前还少两百多人！”
赵虎看了一眼身后这些惶恐不安的兵马，脸色煞白的说着，前几天手中还有五百多人，这才一眨眼的功夫就只剩下三百来人，心情自然不会太好。
“虽然我手下的兵马数量比赵虎能多一些，可加起来也不过一千三百余人，而且大多还是伤兵。在撤退之前，手中的兵马确实有不少，可在撤退时有不少伤兵跟不上咱们的步伐，就被乱兵裹挟跑了。虽说这一路上也收拢了一些，可杯水车薪，加起来也只有这点！
唉，我也不知道这是做的什么孽，本来手中的兵马就都只是一些伤兵，现在又损失了这么多，我这个十将当的，可真是失败！”
李成摇头叹息，脸上尽是无奈与惆怅。
“会好起来的，只要咱们能够撑过眼下的困境，沿途再收拢一些溃兵，之前的损失都能补充过来。如今大军被刘知俊成建制的冲垮，这时收拢而来的兵马就是咱们自己的。”李长安拍了拍李成的肩膀，安慰道。
其实在刘知俊大军攻来时，李长安就已经料到会是如今这个局面，在撤退之时肯定要损失一些人手，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但等到从这场混乱当中存活下来并且立足之后，机会也就来了，可以趁机收拢溃兵从而壮大自己。
“但愿如此吧，这次的失败实在太过突然了，虽然你之前也曾预料到此事，也曾给我们说过，但我还是没有想到，竟然会如此突然！”
“是啊，那刘知俊实在是太猛了，麾下的兵马实在太过精锐了！”
“先别说这些事情了，咱们先好好休整休息一下，现在天快要黑了，等到天黑之前，咱们还得赶路。如今美原县城是个旋涡，谁也不知道刘知俊后续要干什么，咱们得离得越远越好！”
李长安安慰着意志消沉的两人。
“对了，孙才在哪？！”李长安环顾一周，发现不见了孙才的身影，只能看到他手底下的一些青壮，却看不到他的人。
“刚才还看到了，怎么突然不见了？！”
赵虎回头看了看孙才的那些手下，脸上多了些迷茫。
“我刚才也见到了他了！”李成也回头看了一眼，确实没有看到孙才。
李长安不确信的又看了一眼，确实不见孙才的身影，一个不详的念头忽然涌上心头，连忙扯着嗓子大喊：“孙才，孙才！”
只可惜，迟迟不见有人回应。
“只怕孙才走丢了！”李长安心中一紧，再次看向李成和赵虎：“你们刚才见他时，是什么时候？！”
李成道：“大概两刻钟前，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
“对，我也是在那里见到他的，从那之后，就没见过他了！”赵虎也连忙说道。
听到这话，李长安眉头紧锁，孙才极有可能就在那里与队伍失散了。这一路而来，他对孙才的印象不错，此人虽然身份不高，但能力不小，那些青壮在他的管理之下井井有条，没有生出什么乱子，而且对于行军，物资的转运以及粮草的押送都有着独到的见解。
此人是个管理后勤的能手，若是能把他拉拢过来，以后有了自己的地盘，也能减轻不少负担。毕竟对于一个势力而言，兵马地盘重要，但后勤管理更加重要。一个好的后勤管理者，能让实力更上一层楼。
“将军，将军！”
就在这时，道道呼喊声从远处传来，李长安连忙正起神色向声音传来方向看去，却见远处的大地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往这边而来。等到这人更进一步时，李长安终于认出了他，这是孙才。
“孙兄！”
李长安长出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快步向孙才而去。
“快走，刘知俊亲自率领着大军杀过来了！”
孙才刚刚赶到李长安身边，便慌张无措的指着身后方向，急切的说道。
李长安顺着孙才手指的方向看去，猛然发现土塬之下远处的地面上有一大波溃兵正狼奔豕突的逃命狂奔，看这规模，少说也有两千多人。而在这些溃兵身后，却是一支装备精良的骑兵。当头的是一个全身着甲的猛将，就连胯下战马也披着精锐的铁甲，一杆猎猎作响的“刘”字大旗紧随其后。
“方才在撤退途中，我与几个随从突然掉了队，于是就想着赶紧追上将军，可不等我走出多远，忽然看到身后有一支溃兵正往咱们这边而来，而在这伙溃兵之后，有一支精悍的骑兵，他们打着‘刘’字旗号，而且他们的武器装备比其他兵马都要精良。
这伙骑兵并没有对这些溃兵大开杀戒，而是拼了命的想要从这伙溃兵当中冲过来，我想这伙骑兵应该是冲着咱们来的，而且那‘刘’字大旗极有可能就是刘知俊。
幸好这些溃兵被骑兵冲的乱了阵脚，场面乱作一团，减缓了骑兵的速度，不然早就冲过来了。将军，赶紧跑吧，赶紧撤退，那可是刘知俊，咱们根本不是刘知俊的对手，咱们快走！”孙才拽着李长安的胳膊，说着就要奔逃。
李长安望着前方的骑兵以及那杆“刘”字大旗，脸色阴晴不定。
他很清楚，如果这时候亡命逃窜，那无疑将后背留给了刘知俊，而刘知俊本就是一员悍将，定然会紧追不舍。李长安这边都是步卒，人腿岂能跑过马蹄？只是片刻功夫，就会被刘知俊追上砍杀殆尽。
到时候，只是一个死。
即便能够侥幸不死，那收拢而来的这些兵马，只怕此刻也会尽数消散，一朝回到解放前，之前的那些努力就都全白费了。
而且，被刘知俊追杀的那些溃兵差不多有两千多人，若是能将这些兵马收拢补充过来，实力将会更上一层楼。现在一退，性命堪忧，兵马崩溃。而这两者，李长安都不可能放弃。
呼！
李长安长出一口气，目光坚定，声音变得低沉：
“不退，只能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