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出路
“轰!”保时捷引擎发出近乎悲鸣的怒吼,路明非心中默数,却发现自己数到三之后就忘了呼吸,他的余光看着速度计上的指针飞快掠过100码,接着150码,最后颤抖着停在200码!
路明非没有丝毫放松,他的视线内的一切都随着念出“black sheep wall”而改变,明明已经没有了路,可是车身碾过之际就形成新的道路,只不过这份奇迹般的变化极度消耗路明非的精力,他已经无暇顾及其他。
楚子航却不能就此放松,极致的轰鸣声掩盖了窗外的嘈杂,可是剧烈的震动感通过车身不断传来,提醒他事情远没有结束。
“你只管往前开!我来阻挡它们!”楚子航望着窗外潮水般的死侍,反手握住那柄名为村雨的太刀刺透车门,随着车身如脱缰野马爆裂向前,太刀村雨借助暴烈的冲刺撕裂了沿途无数试图攀附的死侍坚硬如铁的身体。
不断的剧烈冲击根本没有尽头,死侍前赴后继的挡在保时捷的前路上,路明非能做的就是咬紧牙关,按照秘籍为他指示出的道路一往无前。
车窗外,白光中,路明非瞥见了奥丁,伟岸的巨神意识到猎物即将逃离,抬起昆古尼尔瞄准的速度愈发加快,呢喃着难明的语言催促死侍阻挡他的目标前行的道路。
这些悍不畏死,或者说本来就已经死去的怪物奋不顾身的挡在路明非的前路上,这一刻,路明非手脚都有些发抖,楚子航也面色微变,望向窗外试图提醒路明非,最终还是止住了话。
他既然决定了相信路明非,就不会在这时候打扰他。
可是现实当中的路已经尽了,在死侍的围猎之下,他们如同失措的羚羊被鬣狗逼至悬崖,前方,没有路了。
不,还有!在路明非眼中,道路开始产生另一层变化,以现代人伟力建造的高架桥这一刻忽然解体化作了无数扭曲而怪异的结构,又一个个在他的注视下形成新的道路,这条路无限延伸直至偏离了高架桥。
“师兄,抓稳了!”这次轮到路明非朝着楚子航说出同样台词,随着他大喊出声,下个刹那,保时捷以垂直的角度朝着高架桥外围冲去,这里不应该有路,但是随着路明非驾驶保时捷冲了上去,他视线中的虚幻化作真实,无数白色的奇怪生物从保时捷车辙当中跃出,形成一条崭新的道路。
楚子航意识到怪异,他看向被漆黑的残血染成黑色的后视镜,那是车身后方的高架桥路面寸寸碎裂,变成微小到肉眼无法分辨的存在汹涌的扑向前方,在前胎即将落地时形成新的道路。
地面碎裂复而成型的速度愈演愈烈,不管路明非如何加速,后方道路总能在碎裂后于他们的前路上铺就一条新的通道。
这是独属于路明非的规则,遇山开山,遇水架桥,即使没有前方,他命令死去的元素再度活过来为他创造出一条路。
楚子航奋力挥刀,将前挡风玻璃击成碎片,把一头巨大的蛇形死侍拦腰截断,恶臭的黑血扑洒在车窗上,保时捷的气密性已经被破坏,恶臭让他咬紧牙关不敢张嘴,心里头莫名的想起了一个老笑话。
某位统领坐火车时前头铁轨坏了,就让人从后面拆下铁轨把前面的路修好,这样居然还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平稳运行。
可这不过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影射笑话,路明非却用莫名其妙的能力将他实现。
“这就是你的言灵吗?师弟。”楚子航心中低语,抽出斩断了太多死侍躯体以至于卷刃严重的村雨,这柄太刀现在看上去和一根顽铁做成的棍子都差不多,可是楚子航只要握着它,就有勇气劈开前路,为他和路明非挣得一分生机。
这时候,车速其实已经慢下来了,大量的死侍冲击终归还是把对车身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伤,车窗破损后风阻骤增,楚子航果断挥刀,用绝强的暴力挥舞着钝刀斩落了不知从何处缠来的蛇尾,让他从始至终都不被外界干扰。
他们两人不论是谁都没有丝毫犹豫,当楚子航决定信任路明非开始,就把方向盘交到他手上,在楚子航死去之前,绝没有死侍能够越过保时捷的车身伤害到路明非。
而路明非说好了要带楚子航离开,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一如既往的咬紧牙关死死握住方向盘,朝着眼前那条唯一的通路狂奔。
可是这条道路已经快要闭合,因为死侍意识到他们即将逃离之后不再试图扑击保时捷,而是朝着他们车轮下的地面疯狂撕咬,金铁般的爪牙如虫群般迅速撕裂地面。
他们没有智慧,可是奥丁有!
奥丁洞悉了路明非的秘籍本质,你要寻找一条可以通往外界的生路,让一切为你让道,那我就摧毁“一切”,将领域当中那些敢于听从你命令的元素摧毁,从此让你驱使它们开创道路都做不到。
这本该是痴心妄想的对策,可现在处于尼伯龙根当中,奥丁的权限让他能够用人类无法想象的方式达成这个目的,哪怕看上去就是死侍摧毁着高架桥的地面,实际上这是规则的碰撞。
能够充作“铁轨”的后路快要损失殆尽了,路明非得到的临时规则敌不过尼伯龙根真正的控制者——除非路明非付出更高昂的代价。
“きんこくに花を咏じ、荣花は先つて无常の风に诱はるる。
南楼の月を弄ぶ辈も月に先つて有为の云にかくれり。”
狂躁的引擎声中,和歌依旧,悲伤得让人下一刻就想跳出车窗和那些死侍亲密的拥抱。
路明非握住方向盘的手上血管都一跳一跳的,哪顾得体会其中三味,全神贯注于眼前的活路,倒是楚子航在这危急时刻还稍稍的走神了一瞬间,他忽然想起了下一句歌词,明明他也应该没听过这首歌的。
楚子航当然可以走神,他已不再挥刀,没有死侍朝他们攻击,因为所有的死侍都投入到摧毁脚下的道路上去了,它们的工作卓有成效,现在车胎下的路快要被这帮死去的亡灵彻底碾成齑粉,他不由放松下来,即便拼命逃离,还是逃不脱命运吗?
不过这样也好,楚子航早就做好了准备,唯一可惜的就是赔上了路明非这个无辜者的性命。像路明非这样血统高的离谱的家伙,如果能活下去,早晚会成为最强的混血种吧?
“师兄,快没有路了!”路明非嘴里遍布血腥味,太紧张的情绪之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咬伤了舌头或者口腔,鲜血的味道混合窗外死侍死亡带来的黑血,刺激得他胸中仿佛有野兽咆哮。
路明非快要山穷水尽了,但是他们距离离开还有一段距离。
“接下来的路,你自己走吧。”楚子航已经做出决断,这个结局对他来说或许不算完美,但是他能够接受。
不够完美是因为最终还是牵连了路明非,能够接受是因为楚子航迫切的期待着这个燃尽一切洗刷心中悔意的终结。
于是楚子航不等路明非回答,从快被掀掉顶棚的保时捷上昂然站起身子,双手握住卷刃严重的村雨,这柄刀现在看上去比保时捷残破的车身还要狼狈,可是当楚子航握住它,暴烈的杀意从磨损如薄纱的刀刃上渗了出来。
楚子航双瞳绽放金芒,体表皮肤下浮现出细密的鳞片,这一刻,他看上去与周围的死侍几乎要融为一体,就连声音都沙哑得像是毒蛇的低语。
“加速,我替你铺路!”
“言灵·君焰!”低沉的吟诵开始,节奏越来越快,演化为高亢的唱颂。
89号高危言灵,楚子航的面上的皮肤都压抑不住浮现出的鳞片,他不再保留,暴血带来的副作用被他统统无视,只为了爆发出最恐怖的君焰替路明非荡涤一切。
“人间五十年、下天のうちを比ぶれば梦幻の如くなり。一度生を享け、灭せぬもののあるべきか。”
车载音响放送的和歌终于演唱至高亢处,楚子航觉得这一刻他就像当年那个雨夜里的男人一样回顾着自己一生。
人生五十年,如梦亦如幻。
狂涨的言灵之力喷涌而出,周遭的一切都被焚烧殆尽,堪比金铁的死侍骨骼在这等高温下顷刻间被熔成铁水一样流淌的液体,然后随着保时捷的车辙形成新的道路。
“一度享此浮生者,岂能长生不灭?”楚子航应着歌曲发出陌生的语言,这是言灵的本质,用龙的语言命令元素,他看上去像窗外的死侍胜过像人,唯独那双黄金般的瞳孔依旧清晰的望着路明非,他已经为路明非打开了道路,师弟可以自己安然离去,那么楚子航也要奔赴自己的战场。
“师弟,前面的路,就只能……”
察觉到楚子航的决意,路明非瞥了一眼形态外貌近乎非人的楚子航,这一刻他没有感到恐惧,反而有一种淡淡的悲伤涌上。
“他X的别说再见这种话!”路明非心里头大骂,这都到了最后一哆嗦,怎么师兄一脸要牺牲的表情啊?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分期付款了灵魂,总不能最后还失败吧?那他真要当老赖,不还路鸣泽的债了。
但是路明非的底牌也耗尽了,他手里没有魔杖更用不出魔法,所谓黄金瞳肯定瞪不死奥丁,他只剩下这一句古怪的秘籍。
所以没有选择之下,路明非忽然产生了一个奇异的想法,可以说是无奈之下的唯一选择,他做出最后的答复,他再度高呼,用拗口的语言说出了那句话。
“black sheep wall!”
一切好像都没有改变,路明非的心一下子落回谷底,耳边和歌依旧,仿佛绝唱,为他们送别。
就在路明非也快要绝望之际,眼前的白光退散,保时捷车胎下方才还雀跃的路面一下子没了踪影,整个车辆如坠云雾般跌落。
身后,仿佛还有奥丁非人的怒吼,似乎还有昆古尼尔悬而未发的威胁,但是当路明非念诵出“black sheep wall”,背后的一切都与他们暂时无关了。
楚子航一瞬间从暴血当中退了出来,狂暴的君焰像是烟花一样冲天而起,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中绽放出一朵不大不小的辉光。
楚子航不知道路明非究竟做了什么,只看到路明非本人几乎是压抑不住的挥拳庆祝自己赌对了。
这是星际争霸取消秘籍的规则——重复输入一次原本秘籍。
于是原本的道路瞬间消散,战争迷雾再度涌上,恰到好处的切断了与那座雨夜里的高架桥的联系。
错愕间楚子航根本来不及跳出保时捷奔赴他为自己设定的战场,周围的黑也已经重新笼罩,高架桥的阴影以毫不留情的姿态转瞬即逝,让楚子航憋了半天的话彻底说不出口。
他跌倒在几乎烧成框架的座椅上,原本真皮的赛季座椅现在喀得他生疼,提醒楚子航这一切不是梦,背后哪还有什么高架桥,几乎只剩下轮廓的保时捷发出燃烧的焦臭味停在一个深坑当中,周围尽是黑漆漆的荒野。
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离开了高架桥,刚才的一切仿佛梦境。
可是楚子航知道他不是做梦,在他即将告别路明非奔向奥丁的时候,他还看见对方手中的昆古尼尔蓄势到极致马上就会投出,却在最后一刻销声匿迹。
楚子航望着路明非,心里头有很多话想问,关于那一句莫名其妙的“言灵”,关于路明非令他都无法对抗的高危血统……太多的话萦绕在楚子航心中,最后却变成了良久无言。
他有很多秘密,路明非看来不遑多让,那就让这一切都停留在身后被抛开的高架桥上吧。
而路明非肾上腺素退去,看着楚子航没有表情的脸,心中一个咯噔,保时捷都成了只剩下框架的废铁,唯有那个不知道哪产的音响还在咿咿呀呀的重复着“人间五十年、下天のうちを比ぶれば梦幻の如くなり。”
“坏了,师兄该不会要我赔钱吧?”这是此刻路明非心中唯一的担心,卡塞尔学院给的奖学金对他来说当然很多了,可相较于这台保时捷,大概他读上八年也不够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