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明1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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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伤兵的消息

第十四章伤兵的消息

弘光元年的六月之后,不是七月。而是闰六月。

从鞑子从六月十八日,对凤凰山进行了第一波进攻之后。田雄竭尽全力,连攻数日,田雄本部死伤过半。而方国安部,也不好过。

方元科请求支援。

方国安将麾下各部分作三个批次,派到了凤凰山上。

如此,方国安的本钱都在凤凰山上了。

战斗空前残酷。

伤员一批批的运了下来。

还好来了一场大雨,暂时阻止了这一场大战。双方暂且罢战。

压抑的战争气氛,才算是稍稍缓和了。

杭州城南一座宅院中。

空气中弥漫着奇怪的味道,这是一种,中药味道,酒精味道,还有血腥味道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朱以海带着几十个少年,正在给一个伤兵包扎伤口,一边包扎,一边给身后的少年们说道:“伤口,要先用酒精清理,然后用干净的白布包扎。包扎的时候,要先这样,后这样。”

高弘图是一位能臣。

或许不是力挽狂澜的大才,但是处理各项事务井井有条。

经过十几日的整合。

高弘图已经理清了杭州小朝廷。

在高弘图的安排之下,浙南各地义兵,正在紧锣密鼓的训练。

杭州城中也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也不需要朱以海有插手的地方。

朱以海就来到了伤兵营。

这个年代对伤兵照顾实在欠缺太多了。

朱以海对比后世战地医院的看来。简直是不堪入目。

朱以海根本忍不了。

于是,他亲手打理,征召民房作为伤兵营,布置整个伤兵营的卫生环境,征召整个杭州城,甚至浙南地区的郎中。来伤兵营中。将杭州城中所有的酒水都征召到一起。蒸馏成为了酒精。

现在更是亲手给这些少年,演示如何包扎伤口。

更是视察每一个伤员,不管轻伤还是重伤。

来到重伤员这里。

即便朱以海做了很多努力。还是很难难挽回所有人的生命。

他看着一个个如木乃伊沉默的伤兵。他们每一个都在生死边缘挣扎。朱以海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一个个看看。

“殿下-----”一个头上被白布包裹着只露出两个眼睛的伤兵挣扎的开口了。

朱以海知道他。他是被鞑子用锤直接砸在面门上,面部多处骨骼破裂,面目全非,颅骨骨折,根本没有办法处理。

只能放在这里。

等着。

朱以海走过去,跪在床前握住他的说道:“你有什么事情,放不下来。给孤说,孤帮你完成。”

“殿下-----”这个伤员的声音因为受伤的缘故声音有些怪异,说道:“我听说殿下是山东人,我也是山东人。我死了,能不能葬到家乡?”

朱以海咬牙说道:“能,一定能。”

伤员眼神复杂的看着朱以海。嘴唇干裂出血来,迟疑良久:

“殿下,小心方国安。”

滚滚的雷声从外面传来,大雨噼里啪啦的打了下来。

朱以海感到寒意从风雨中呼啸而来,说道:“你知道什么?”

“我看见方国安见了外人,是剃了发的。”

这一句话,似乎用尽了这个伤兵的最后的气力,朱以海听着这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到悄无声息。

再问他,也毫无反应了。

只有口中一直喃喃道:“爹,娘,回家,回家,------,回家-------”

直到最后没了声息。

朱以海很快冷静下来。

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鞋子终于落地了。他反而不担心了。

前世,方国安投降鞑子,导致江上之役大败,无数忠臣义士殉节。朱以海岂能没有防备,已经做了很多布置。

只是他真的不想动用。

因为,损失每一份力量,都是抗清的力量。

特别是而今危机时刻,能团结,还是要团结的。

只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凤凰山上。

方元科脸色苍白,说道:“叔父,真要这么做吗?”

“殿下待你不薄啊。”

“不这么做怎么办?”方国安说道:“田雄是铁了心的打,几天下来,折了几千人。其中有一两千是我麾下老兄弟。再这样打下去,不超过十天,我手中这一点本钱,全部就折在这儿了。”

“什么薄不薄的,鲁王的算盘,精明的很,算盘珠子都打到我脸上。”

“什么朱与方共天下,什么大都督,我手里没有兵,那都是假,文官那帮人,是什么德行,吃人不吐骨头。我手中没有兄弟,毛文龙,贺人龙,就是我的前车之鉴。”

“元科,这些你不是不知道,之前还是你告诉我的。怎么,现在糊涂了。”

营帐中,方元科不说话。

雨声从外面传来,噼里啪啦的打在帐篷上。

好像有人在急切的嘈杂的想说什么。

又好像什么也没有。

方元科自然知道方国安所说是什么意思。

大明走到这个地步,文武之间的隔阂已经太深了。

袁崇焕杀毛文龙。

孙传庭杀贺人龙。

左良玉不管做下多少恶事,只要兵马在手,崇祯就拿左良玉没有办法。

文官看武将,只觉得对方坏事做绝,非死不可。武将看文官何尝不觉得,对方阴险毒辣。吃人不吐骨头。

方国安军队在手的时候,觉得自己是杭州朝廷的支柱,对于朱以海画下大饼,他真吃。觉得是真的能做到。而今却不一样,随着凤凰山之战拉锯。

方国安麾下的老底子越来越少。

方国安的不安,也越来越多。

再加上田雄派人来谈。方国安俨然心动了。

“叔父,鞑子那边也不过给鞑子当狗?你真愿意。”

“在朝廷,手头没有兵马,想活着都不容易,更何况当狗,当狗总是能活的。”

什么天大,地大,活着最大。

什么国公,都督,是活人才能享用的东西。

对于死人是没有意义的。

“只是,人仅仅是为了活着吗?”方元科内心中翻江倒海,正如外面的雨,哗啦啦的下着。

方国安继续说道:“而今凤凰山,别的人我都不在乎,唯有王之仁这个人留不得。”

“你做好准备,等我一声令下,用王之仁的人头给鞑子的礼物。”

方元科的声音隐藏在雨声中:“是。”

这一声很微弱,夹杂到雨声中,他自己似乎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