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人不杀我,我不杀人!
“锵!”
牛骨马鞭与青元剑相互交击,碰出火花四溅!
两人的身影在大雪之中若即若离,犹如鬼魅,数度离合之后,最终斗作一团。
“你这老头,既决生死,躲着作甚?!”
许伯阳啐骂了一声,这马鞭忽长忽短,近不了身,还真是有些鞭长莫及,掐了一个“神行术”,拍在腿上,蓦然左闪右闪,纵身越过,手中长剑化作一道流光,直取黄龙!
“有魄力!”
林家成手上牛骨马鞭呼啦卷起,就朝他身上招呼!
许伯阳急急单足一点,一个折转侧身,在毫发之间堪堪躲过,一剑直如利刺,势如落花流水,仍然不偏不倚朝林家成眉间刺去!
林家成抖手挥出一鞭之下,竟未能沾到他的衣袂,咬牙惊怒,左手倏忽又结起了龟甲大盾。
“锵!”
一剑击中龟甲,却不能寸进!
许伯阳早就料到他会结出龟甲,这一剑不过就是佯攻,触之即离,整个身子借力在空中随之辗转,朝右路一侧疾攻过来。
一连几招都是虚晃,青元剑发出一声剑鸣,只如披风斩月,化出一道银色剑光,狠狠劈了下来!
此二人本都是凝元期小修,没到六层,只使得些凝元期的术法,并没有动辄毁天灭地、开山裂土的大能法术。
但许伯阳练武十年,身上一套剑法,全都是来自许绍良一招一式摸索出来的杀人术。
他自然而然的将自己学到剑法融入了凝元期的术法之中!
他这一招“声东击西”,本是剑法中惯使用的伎俩,此刻他将术法“银芒术”灌入青元剑中,顿时起到了如虎添翼的作用。
林家成不料这许伯阳几剑之后,又来后手,而这“龟盾术”行动笨拙,变化缓慢,来不及转身,当下右手一抖,手上牛骨马鞭再次迎风就长,长鞭呼啸而至。
白惨惨的牛骨马鞭,化出一道白影,仿佛一条灵蛇闪电而来,直直冲着许伯阳后背敲过去!
“就这点能耐吗?”
许伯阳冷笑一声,口中默念,一瞬间周身镀起一层金甲,一片片盔甲宛若龙鳞排列整齐,精致而细密的甲胄纹路显现出来。
“金甲术!”
林家成惊骇交迸,他没想到许伯阳竟然学得这么多术法,而此刻更是心狠手辣,拼死自己后背不管不顾,打算用金甲术硬抗牛骨马鞭的一击,也要将这一剑斩下去!
刹那之间,林家成慌忙使劲将龟甲挪过来,可又哪里来得及?
“嗤!”
一道剑光伴随着银芒,皎洁如天上白月光,犹似山风裹着大雪,嗖的一下,划了过去!
一只手臂带着激起的一呲溜鲜血抛飞在地!
“啊啊啊!”
林家成痛不可耐,张口大叫,踉跄几步,他结盾的左手被许伯阳一剑齐臂斩断!
“噗!”
许伯阳被牛骨马鞭击中,纵使有金甲护身,仍然感受到一股刚猛无俦的巨力袭来,双眼欲翻黑,百骸欲散。
猝然落地之时,他迅速就地一滚,化解力道,随即半跪地上,口中激射出一口鲜血,喷得雪地里一片血红,犹如冬日里绽放出朵朵梅花。
与此同时,就在许伯阳出手那一刻,宋长德也拿出长棍和谭文里厮杀捉对起来,两人你来我往,刚没对上几招,忽听得身后惨叫。
宋长德一回头,魂都飞了,还来不及反应,便被谭文里一刀斩中肩膀,吃痛怒极,一手抓住刀背,翻手一棍子将谭文里打翻。
谭文里一时不察,被宋长德一棍子打中下颚,顿时眼冒金星,侥是他练刀多年,急急一扭,抽回刀来。
横刀一挡,才挡住了宋长德劈头一棍的致命一击!
马队上的伙计瞧见谭文里险象环生的情况,气血上涌,纷纷提着武器,冲向宋长德!
山道之上,风雪交加,身影纵横驰骋,只听得见嘶喊之声!
林家成踉跄倒地,痛得老眼昏花,涕泗皆流,连忙别住马鞭,伸出右手打算封住左肩伤口,防止血脉偾张,可转头只见许伯阳挣扎站起,长剑拖地,再度奔袭过来,犹如恶鬼索命!
林家成魂飞魄散,哪里还有斗志,不管不顾,掉头就跑!
他一把年纪,好不容易才踏上仙途,最是惜命,否则也不会来接这种屠杀凡人的任务,没想到马失前蹄,转眼间自己竟成了逃命之人。
这杀人者反被追杀,真是莫大的讽刺!
“死老头!你不是要杀我吗?你跑什么?”
许伯阳一把擦掉嘴边的鲜血,惨笑一声,眸子透出浓浓杀机,脚下却并不停顿,施展“神行术”猛地追了上去。
他的性子今日一战,彻底被激发出来,俨然什么都阻止不了,他诛杀此人的决心!
这老头都不远上百里,敢来到此处半路杀我,那家里岂不是早已在水深火热之中?!
许伯阳杀红了双眼,拖着长剑越奔越急,林家成扭头瞧去愈发心惊肉跳,急忙说道:
“道、道友,一场误会一场误会!我乃金光林家之人,你若放我一条生路,他日或许还能交个朋友!”
“金光林家?”
许伯阳勃然暴怒,青筋暴突,目中杀机滚滚,破口大骂,
“你还有脸提你家,我家现在什么情况?今日我不杀你,难消我心头之恨!”
一声说罢,奋力纵身一跃,手中那道剑光再次夭矫而出!
林家成同样也施展了“神行术”,但他现在失去了一只手臂,精血已衰,周身术法早已没了之前的厉害,迫于无奈,只得再次挥出马鞭,打算负隅顽抗,死拼到底!
许伯阳知道他已经是强弩之末,转身轻飘飘让过,手中一道银芒再起,以剑法之中一招“揽雀尾”轻轻巧巧在他脑袋上划了一个圈。
“嘭!”
林家成的脑袋兀自挑起!
首下身体一瞬间没了生机,软到在地。
许伯阳在半空中一把抓住他头颅上的白发,轻轻落地,瞧着他临死前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啐了一口,拾起那牛骨马鞭别在身上,急急返身,去找那宋长德!
宋长德一介凡人,纵使武艺高强,但双拳难敌四手,怎么会敌得过谭文里和剩下的七名伙计。
他眼见不敌,料到被擒也难逃一死,心中报了死志,持着棍子大开大合,犹如疯了一般,口中大吼大叫:
“来啊!来啊!老子杀了你们!上啊!怎么不上了!”
马队这边都是刀剑,并没有长兵器,被他一顿狂扫,都靠近不得。
有一个伙计一时不慎,竟被他一棍子打得脑浆迸裂,扑倒在地,眼看不活了!
谭文里之前中了他一棍子,口鼻流血,眼花缭乱,此刻都未能清醒过来,只得带着剩余的人将宋长德围在中间,几回合下来,僵持不下。
“嗖!”
只听一声疾响,一道寒光好似离弦之箭,骤然穿过众人劲射了过来!
不偏不倚正中宋长德左肩膀!
来势之大,犹胜强弓劲弩,中肩之后,其势不减,倒飞出去,拖着宋长德,狠狠定在了地上!
“啊…”
宋长德惨叫一声,面若死灰,心灰意冷,急忙使着棍子朝自己脑袋上奋力砸去!
“锵!”
谭文里眼疾手快,一刀将他手中铁棍斩落!
一道金光如影随形,宋长德胸前鲜血激射,长剑被蓦然拔起!
许伯阳一把将他领口死死揪住,厉声道:
“宋长宁教你杀我,你若说实话,我饶你不死,倘若你今日一心求死,明日我杀你全家满门!”
宋长德看着眼前的许伯阳犹如厉鬼一般,龇牙欲裂,浑身白衣血迹斑斑点点,左手赫然抓着林家成的头颅,登时肝胆欲裂,内心崩溃,泪水纵横,大叫道:“我说、我说,你别杀我!”
许伯阳垂首,默默听着宋长德结结巴巴讲完前因后果,字字问道:“这林家老儿是何来历?”
宋长德脑袋一片空白,只得从宋长宁如何托人找林家买凶,再到林家二老前来,再到两人讲出自己仙缘,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
许伯阳听完随即仰天长笑,笑声凄厉如同夜枭,猛地一下将林家成的人头掷于地上,冲谭文里大声道:
“我回家救我老父,先走一步,你将这人头和此人一并拿去给汪明如,你告诉他,通知丁家,倘若我父无恙,我只杀宋长宁一人,如若我父命丧,我要他宋家满门陪葬!”
…………
青山坳,许家马场。
许绍良抱着一捆马草,放在马棚下的食槽之中,突然眼皮跳了跳,心中暗自嘀咕:
“这两天总是心神不宁,我儿是不是遇上什么事情。”
想想又摇头自语:
“不会不会,如今我儿长进了,不光为我送来生骨丹,连费家都能搭上,只把汪明如高兴得前仰后摇,昨日收到信,过几日当回来了!”
说完自顾自呵呵一笑,捻着胡须,佝偻着身子,转头又去抱马草。
“师父!”
听到身后一声喊,许绍良微微一笑,并没有转身,仍然自顾自抱着马草,转头过来喂马。
“师父,你怎么不理我啊?”
胡孝德提着一只烧鸡,还有一壶老酒过来,纳闷问道。
“你这臭小子多久不来看我,我懒得理你!”
许绍良埋头说着,故作生气。
“没呀,师父,你怎么冤枉我啊,这段时间不是商行比较忙嘛,我日日守在那里!”胡孝德将烧鸡和酒放在场心的小石桌上,叫嚷着。
许绍良转身回来瞧见桌子上的酒食,板着脸道:“我瞧你怕是日日守在人家家门口!”
“师父!我没有!”胡孝德不好意思笑了一声,过来扶着许绍良坐下。
许绍良坐定之后,胡孝德赶紧拿过一个陶碗,抹开封泥,咕嘟嘟嘟倒了小半碗酒,双手递了过来:
“师父,上好的竹叶青,来,解解乏!”
许绍良接过浅浅尝了一嘴,眉毛舒缓,长叹了一口气,轻声道:
“孝德,你家我家都是穷苦孩子出身,以前闹饥荒啊,饿死不少人,你师父我为了吃饭,就跟着汪明如卖命,拿命来换饭吃,换到如今,总算是得了几年好日子过。”
“嗯。”
胡孝德不知道许绍良是何意,只得应了一声。
“这些年你跟着伯阳也吃了不少苦,应该明白这世道艰难,出门做事都要万分小心,孝德,你从小命不好,自幼没了爹娘,但师父历来没有把你当外人。”
“我知道,师父,没有师父就没有孝德,这份恩情孝德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许绍良瞧着半跪在自己身前的徒弟,老眼中满是慈爱,又有些不忍心,轻声道:
“孝德,师父不是这个意思,师父活了大半辈子了,还不知道你今日来做什么?”
“那柳春红虽然貌美,但性子浮躁,爱慕虚荣,不懂持家,实非你的良配,我虽然只见过一次,但不会瞧错,你今年不过也才十八岁,师父劝你再好好想想!”
胡孝德脸色有些不好看,道:
“师父,春红不是那种人,师父你才见过她一次,你怎么会知道她是什么人?是,她是有些爱财,以前她瞧不起我,还不是因为我穷,如今不一样了,现在家里好起来了,我有钱了,我能养她了!”
许绍良见胡孝德满眼发着亮光,双手攥紧拳头,心知他已经情根深种,迷了双眼,不禁暗自喟叹:
“这娃子从小命就浅薄,如今长大了,偏偏喜欢上了个画皮的狐狸精,这左右都是命,真是造孽啊…”
心知多说无益,反倒遭人记恨,放下酒碗,站起身来,一瘸一拐继续去抱着马草,淡淡道:
“等你哥回来,再找媒婆瞧瞧日子,再说。”
“好嘞!”
胡孝德兴奋得飞起,一拍桌子,瞧见许绍良放下的一大碗酒,抬起来仰起脖子一口干完,抹了抹嘴,直呼一声:
“痛快!”
许绍良闻声轻轻摇了摇头,心中寻思如何让许伯阳劝他,忽然只听胡孝德咦了一声,失声道:
“春红?你来这里做什么?”
许绍良抬起头来,眉头一皱,随即转过身,只见春红穿着一身红袄,低着头唯唯诺诺,旁边站着一个穿着脏皮袄,白胡子老头。
这老头拿着一个巨大的烧火棍子,笑道:“你是许绍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