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惹过你吗?
郁川郡。
丁天石从常无峰破关飞出,自觉修为又精进不少,一身淡青色道袍衣袂翻飞,不觉嘴角微抿,算算日子心头倏动,当即召出飞梭,化作一道青色流光飞往西南边。
忽忽不过两个时辰,只见得大地上山峰点点、河流纵横交错,偌大一块平原上,无数峰峦岛渚星罗棋布,坐落个中。
丁天石微微眯眼,随即落在一座雾气缭绕的山峰脚下,方才落地,山林里有一只灰毛松鼠从树上跃下,蹦蹦跳跳过来,双手合十笑道:“丁道长来了!”
“嗯。”
丁天石对它见怪不怪,似乎早已熟识,只开口道:
“我不上去了,让她下来见我。”
灰毛松鼠点了点道:“明白,道长稍等,松岗明这就上山请大王下来。”
说罢转头就消失在云雾之中。
不过片刻,雾气涌动,就只听雾中传来一个温婉动听的女子声音,
“丁哥来了,也不上去坐坐,叫我鹿旗翎心儿闷得慌,好难受…”
云雾之中,一名身穿百褶流云裙的妙龄女子款款走了出来,身材出众,面容姣好,眼波流转,极尽媚态。
丁天石瞧她一眼,不置可否,低头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储物袋来,托在掌心,只道:“启灵丹五粒。”
“哎呦!多谢丁哥呀!”
鹿旗翎美眸亮起一丝光彩,满心欢喜,赶忙碎步上前拿了,仔细瞧了瞧,方才心满意足地收了起来。
她随即小手上一抹,一道银光亮起,柔夷上多了五枚青湛湛的椭圆小石头,温声道:
“丁哥儿,这是五枚上好的【郁青灵石】,你可看仔细了。”
“嗯。”
丁天石瞧着那悬浮在空中的【郁青灵石】,点了点头,箕指一抓,当下摄入手中,灵识转了一圈,嘴角微微一抿,收入储物袋中,淡淡说了句:
“多谢,告辞!”
“啊?丁哥儿这就走了?”
鹿旗翎错愕一句,眸子里透出些许不舍。
“走了!”
“欸…”
鹿旗翎本打算再和他说上两句话,不料丁天石匆匆丢下一句就化作流光冲天而去。
鹿旗翎仰望着天上的流光转瞬即逝,不觉兴致索然,瘪了瘪说道:
“走那么急作甚,也不和我说句体己的话儿,北边常说道士无情,当真是没有说错!”
眼神幽怨,一边啐嘴说着一边扭着腰消失在雾中。
丁天石踏上飞梭,袖袍翻卷,只望东南方飞驰,期间路过两座仙气缭绕的山峰,操纵飞梭绕了过去,不过一阵,就到了风青镇的万丈高空之上。
他本来只往丁家的清宁湾落下,忽然发觉风青镇上有细微的法力波动,不禁顿住身形,略微皱眉,心道:
“谁家修士敢来我家风青镇上撒野?”
当下手里化出一道盈盈清水,抹在双目之上。
这门玄妙的瞳术施展之后,清水嘶溜溜吸附在他的瞳仁之中,顿时目力扩大数倍,将镇上的景物瞧得一清二楚。
一瞧之下,有些吃惊,只见镇上人群如潮水般四散涌动,奔走逃命,乱如热锅上的蚂蚁,目光数探,终于瞧见林家贵手拿烧火棍追逐着许绍良的景象。
“许家老头…另外这老头…是谁?竟敢当街行凶?”
两人在镇上街道厮杀捉对,闹得整个镇子引起了轩然大波,还死了不少无辜群众,百姓四散逃离。
丁天石登时起了怒意,当即遁光而下。
今日正好是风青镇赶集的日子,街上热闹无比,熙熙攘攘,被这两人一闹,闹得到处都是逃命的人,一时场面混乱无比。
许绍良的马早被杀了,一只手鲜血淋漓,拖着半截重剑,拼命的往逃散的人群中钻。
虎口炸裂,正因为刚才挡了林家贵的一记“银芒术”,重剑被打断了半截,一只手臂也被震得经脉尽断,算是废了。
之前他的马被林家贵杀了,侥是他占着对风青镇极为熟悉,落地之后就地一滚,就不断向迷宫般的老镇子小巷中钻。
林家贵被他绕了几圈,竟然失去了方向,当下纵身一跃,站在了屋顶,居高临下。
后来许绍良趁着赶集人来人往,混入人群当中,准备逃走,不想随即被站在高处的林家贵发现。
许绍良老奸巨猾,林家贵愈发恼怒,显然早已杀红了眼,这一路上被他顺手敲死的人,他自己都记不清。
当即飞身而下,追将上来,两棍子敲死了旁边挡道的行人,抬手就是一道“银芒术”飞出,许绍良避无可避,挥剑一挡,险些半条命没了。
这“银芒术”会在手上形成一道月牙般的银色气芒,近可以托在手中杀敌,远可以放出破敌,是凝元期比较强势的道家术法。
“跑!我瞧你往哪里跑?”
林家贵哈哈大笑,大步走了上去,伸出五根黑乎乎的手指,一把就要将许绍良抓在手里。
“嗤嗤…”
猛然间,心口一窒,四周空气中突然涌现出一团团淡黄色的火焰,火焰熊熊燃烧,炽热无比,火心中间闪着亮白色的光芒!
“天地术法?”
林家贵大吃一惊,急忙退后两步,蓦然间双眼刺痛,自己四周已经被一团团黄色火焰包围!
连地上都开始嘶嘶冒烟,窜出黄色火焰来!
“贼子好胆!”
一道冷峻的声音从天而降!
林家贵惊悚抬头,只见半空中悬浮着一名背着长剑,穿着淡青色道袍的年轻人,道袍猎猎作响,手上捏着一个法诀,脸色震怒看着自己。
许绍良本来已经抱着必死之念,猛然间面前燃起一团黄火,仰望瞧见那道士,随即恍然大悟,心中大喜,道:“丁仙长!”
“遭了!只怕是丁家那筑基!”
林家贵惊骇交迸,转身便要跑,哪知道心念才起来,一团黄色火焰就到了眼前,噼里啪啦烧着,迫在眉睫,烧得他动也不敢动。
林家贵自知难逃,翻身跪下,连忙求饶道:“小人不知前辈到来,闯下罪过,求前辈放小人一马,谢前辈不杀之恩!
丁天石未下杀手,他并不是莽撞之辈,飘飘然落地之后,没有理林家贵喋喋不休地求饶,而是将许绍良扶起来。
瞧他一眼手臂,手中瞬间多了一个瓷瓶,捏碎之后手里出现了一粒黑色丹药,道:“这是断续丹,快服下!”
许绍良吞下丹药,低声道:“多谢仙长!”
丁天石瞥了一眼不远处不住磕头的林家贵,脸色铁青,问道:“许老爷子怎么回事?”
许绍良还没来得及开口,林家贵连忙伸着手出声说道:“前辈前辈,我来说!我来说!”
丁天石上前两步,一展袖袍,厉声道:
“说!”
等到听完林家贵将前因后果说完之后,丁天石怒发冲冠,切齿道:“丁地魁!你找的好妻家!”
手上一抖,一团火焰快如闪电,直直击中林家贵!
“啊!”
林家贵惨叫一声,浑身燃起来熊熊大火,他立刻跳起身来,四处乱窜,几个纵身,就跑出风青镇去。
许绍良瞧得心胆欲碎,连忙跪下,泣道:“还请仙长救我小儿伯阳!”
“这是自然,你家这几年劳苦,我知道,怀山过大,老爷子且随我一同前往!”
丁天石瞧了一眼远去的林家贵,便不再看,当下召出飞梭,拉着许绍良破空而起,转眼消失在天际之中。
林家贵浑身冒着火焰,哇哇大叫,出了镇上就看见一个大池塘,他顾不得许多,连忙跳了下去,不料池塘之水白气蒸腾,顷刻之间便被黄火烧得一干二净。
黄火不依不饶的烧着,林家贵最后折腾几下,扑在池塘底部的一动不动,在龟裂焦黑的泥土之上,化为了一地黑灰。
街道上的黄火渐渐熄灭,一队人马急急冲了过来,领头的赫然是汪明如,他来慢一步,不知发生了何事,待问过周边旁观的百姓才知道始末。
找到池塘,瞧见一个方圆百丈的池塘尽数干涸,只余下地上一堆黑灰,众人无不震骇,只是不见了丁天石和许绍良,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汪明如略微沉吟,吩咐道:“把守镇上各个出口,只进不出,等仙长回来!”
众人轰然应诺,相继散去。
不过半个时辰,忽然有人冲了过来,大声道:“汪公大事不好!宋长宁召集族中弟子和镖局的武师,拿着兵刃,要出镇去清宁湾!已经和咱们的人动上手了!”
“哼哼!”
汪明如冷笑一声,拔出腰间长剑,道,
“临渴掘井!这宋家不打自招!诸位且随我来,诛杀宋家逆贼!”
许伯阳再次服下一枚“回春丹”,一只手拉着缰绳,一只手掐诀,默默坐在马背上,运功恢复。
但马匹的速度丝毫未减。
此番他徒步奔袭几百里,不曾停歇,已经伤了根骨,至少需要养上半年,方能恢复,这时服下丹药,只不过能解一时燃眉之急。
还没到达风青镇,就只听喊杀声震天,火光四起,许伯阳心感不妙,急急冲进镇里去,只瞧见几处屋子燃起了大火,四处混乱一片,两拨人马不下千数,斗在一起,打得难舍难分!
许伯阳目光如电扫过,一眼瞧见汪明如,他手拿着长剑竟然和自己儿子汪鹏程斗在一起!
怎么回事?
转头瞧见和汪家人厮杀的都是神威镖行的武师,立刻明白过来,咬紧牙关,反手抽出青元剑,金光一拍大腿,窜上场去!
“逆子!”
汪明如年纪已迈,但不得不咬牙上前,亲眼目睹自家长子竟然和宋长宁厮混在一起,为了提振士气,他不得不亲自上阵。
可他如今年过半百,又怎会是汪鹏程的对手,没过几招,就险象环生,侥是家中几名护卫在旁边帮衬,不至于被汪鹏程打杀。
“汪明如!都是你逼我的!凭什么?我可是你的亲儿子!为什么?你要如此偏袒许家两父子?你说!你说呀!”
汪鹏程手拿长剑,面容扭曲如恶鬼一般,疯狂劈向自己的父亲,
“汪明如我杀了你,我就是汪家的家主!哈哈哈哈!”
“鹏程,废话少说,速取他的人头!”
宋长宁一刀劈死一个汪家护卫,喝道,
“只要我们去到清宁湾找到大姐,纵使丁天石回来,他也拿我们没辙,不就是死了几个凡人,不会小题大做!”
“凡人?”
一个冷漠的声音传了出来,这声音听着就如地狱中爬出来的魔王,令人闻之胆寒,听之心怵。
宋长宁脸色大变,回头只见一名白衣上血迹斑斑的少年站在不远处,脸庞上还有未干透的血渍,双目直如嗜血野兽,瞳仁中透出无穷的杀机。
手中长剑滴着热血,身旁横七竖八躺着五六个镖行的武师!
“许伯阳!”
宋长宁吓得肝胆欲裂,纵身就往身后退走,惶恐叫道:
“快!快!来人护我!”
“许伯阳!”
汪鹏程瞧见许伯阳这个罪魁祸首,分外眼红,大吼一声,丢下汪明如,欺身过来,挥剑就是一个直刺过来!
许伯阳看都没看一眼,挥出青元,直接一剑!
青光一闪而没!
“锵!”
汪鹏程手上剑应声而断!
紧接着汪鹏程的头也应声而断!
这颗头颅骨碌碌滚到汪明如的脚边,眼睛中仍然瞪着,脸上仍然挂着那股仇恨的神情。
一瞬间,在场的人都被震麻了!
因为在刚才,附近所有人都被汪鹏程的一声怒吼所吸引!
紧接着所有看过来的人都被许伯阳一剑而惊呆!
适才汪鹏程的剑法,在场之人都有所见识,不料在许伯阳手上竟然走不过一回合!
只一合,就被诛杀!
斩首!
在场的打斗全都忽然停止了,四周静谧得可怕,唯独剩下大火在噼里啪啦烧着!
双方的人都从疯狂的搏杀中清醒过来,满地的狼藉和遍地的尸体似乎向所有人诉说着什么。
许伯阳犹如杀神一般,浑身浴血,一步步走向前,谁挡杀谁,脚下四周全都是尸体,
“哐当!”
一名宋家子弟几近奔溃,浑身止不住颤抖,手上的刀握不住掉了!
噗通跪了下来!
一人跪!
二人跪!
三人跪!
一时间“哐当”之声,不绝于耳,上百名宋家弟子全部都丢下了兵器!
跪下投降!
汪明如手中的长剑也随着“哐当”落地,老脸上挂着清泪,跪下去抱住汪鹏程的头颅,埋头痛哭!
许伯阳恍然未觉,只直勾勾盯着宋长宁,一步一步缓缓靠近,字字问道:
“我惹过你吗?”
宋长宁仰面倒地,被汪鹏程颈中的热血溅射了一脸,满脸的温热早已将他的心房击了个粉碎!
他张大着嘴,想说点什么求饶的话,却半天挤不出来一个字,整个上半身止不住抽搐,有种想呕吐的冲动,拼了命的想合拢嘴巴,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在不受控制的颤栗!
这是一种濒死前最恐惧的颤栗!
恐惧到不能自已!
突然,宋长宁牙齿咬碎,嘴角流血,长吸了一口气,使劲压着胸口起伏,狂叫道:
“许…伯阳,你不能杀我!我可是丁家的外戚,我是丁地魁的妻弟,我若是死了,丁家不会放过你的,丁家…”
话没有说完。
因为他已经没机会再说完!
许伯阳手上亮起一道锋锐的银芒,轻轻一划,遂转身不再去看,径自走向汪明如。
“你…你真敢…杀我!许…你…”
宋长宁说不出话,捂住鲜血长流的脖颈,最终血如泉涌,舌头耷拉,歪脖子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