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龙门涧
文再闲这段时间独自坐守寒山,确实无聊得紧,如今他接手持家,知道了一些内幕,这些话本不能随便乱说,但面对自己的娇妻在旁,终是忍不住显摆,轻声细语说了出来。
许伯清听得心惊肉跳,这黄庭羽士对于他们这种在姜家庇护下的小族来说,简直是不可企及的天外来客,想不到她平素见过的玉君小姐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竟然是黄庭羽士之后,真是想都想不到。
转头又想起夫君刚刚说的青神边境动乱、修士戍边之事,不免替家中公公文修竹担心起来。
一时间,心中七上八下,犹如擂鼓,担忧道:
“夫君,家爹去了东海许久不归,可需要派人去一趟,问问近况?”
文再闲听娇妻问起自己老父,言语中透露着关怀之意,心生感动,叹了一声,摇头道:
“我早已差人去过,东海已经戒严,除非有仙宗的令牌,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如此。”
许伯清细眉蹙起,轻声说道,“夫君也莫担忧,家爹神通了得,吉人自有天相。”
“不说了不说了。”
文再闲站起身来,
“爹爹筑基多年,东海那些妖孽,奈何他不得。”
许伯清瞧着夫君走到自己跟前,顿时面红耳赤,不觉胸口起伏,心跳加速,问道:“夫君,你…你要做什么?”
“清儿来了,烦心事一扫而空!忽然想了!”
文再闲一笑,躬身一个美人抱将她轻轻抱起,只两三步就跨入房中,脚一勾,关上了房门。
………
郁川郡,清玄镇。
许伯阳站在龙门渡,望着前方蓦然出现千仞高山,悬崖绝壁,一道峡谷宛如农田里蓄水的沟壑,而自己则是田地里一只小小的蝼蚁。
这一道深涧宛如有仙人拿斧劈锤砸一般,棠川河宽阔的河水到这里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道蜿蜒曲折的大涧,通向远处。
到了这里,山路全无,车马再难行,唯有渡船。
所幸这龙门渡热闹非凡,客栈酒家一应俱全,大船一艘艘整齐停靠在渡口的码头,桅杆高耸,风帆堆叠,一根根粗壮的绳索牵引。
码头上还有不少穿着短褂、身材魁梧的纤夫,大冬天也不嫌冷,个个袒胸露乳,互相靠在河堤上嬉笑闲聊。
许绍良在身后仰头望了片刻,感叹道:
“早闻着龙门涧鬼斧神工,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话音才落,身后脚步声响起,谭文里匆匆走了过来,低声道:
“东家,老爷子,咱们人多货多,这大船倒是谈好了,就是清玄镇方家的船,不过这腊月天黑得早,今日伙计们装完货,估计天也就黑了,这龙门涧河水湍急,夜晚行船,风险较大,只能明日一早出发。”
“嗯,无妨,那就歇一晚。”
许伯阳应了一声,心中却暗自警觉,他适才瞧了一圈,已发现这龙门渡不光是船,其它的产业大多都插了旗,大半写着一个“方”字,少部分写着一个“王”字。
这方家、王家只怕就是这清玄镇的镇守。
他自然而然想到了那个棠川河底的修士洞府。
会不会就是这两家谁家的洞府?
“谭师傅,那咱的车马可有安置妥当?”
许绍良走了一辈子镖,操心惯了,别的不想,就是挂着这些家当。
“老爷子放心。”
谭文里回道,
“我和陈家船头说好了,车就放在他家渡口仓库,马跟着上船,过了这龙门涧,货咱们换做马驮,也是一样,等回来时再过来取车。”
“好好…”许绍良满意点头。
“谭师傅。”
许伯阳心中有了定议,开口吩咐道,
“你和我爹今晚找个住处,带伙计们暂且住下,我先去那龙门涧瞧瞧,过了今晚我们船上相会。”
谭文里知晓许伯阳如今已是今非昔比,能上天遁地,直如神仙一般,另外东家的事情岂敢违逆,也不敢多嘴,当下点头应下,随即告辞过去忙了。
“父亲。”
许伯阳拿出一枚玉坠,手把手交给许绍良,
“这是一枚阵法灵器,和法器不一样,本身自带灵力,我传你一套口诀便可以驱使,我不在若是有甚危险,它可护你周全。”
“这…”
许绍良摸着这玉坠子冰凉透骨,心中有些奇怪,但见儿子也没说个缘由,当下也不好多问,只低声道:
“你自己小心些。”
许伯阳点点头,随即将【灵祇玉坠】的口诀低声念了几遍,传授给许绍良之后,方才离开了渡口。
他并非不想和许绍良同行,只是自从得了这【馋鱼灯】的筑基法器,他心生不安,担心主人找来,何况眼下还在清玄镇的范围。
这渡口多是镇守清玄镇的势力在把控,万一有个好歹,自己带着一群凡人,到时候应对起来,反而畏首畏尾。
不若自己先走一步,离开清玄镇,反而没了风险,到时候再来汇合便是。
至于回来,谁还会走这条道,大不了绕个几百里,两辆货车弃就弃了。
他一面思索一面走着,片刻就出了渡口,找了个没人的河滩,左手掐了一个“避水术”,右手掐了一个“神行术”,随即消失在棠川河边。
想想还是不敢御剑飞行,此处人多眼杂,从地面升空那一瞬间目标太大,万一被发觉就麻烦了。
在水底水草甚多,反倒安全些。
许伯阳在水底一路疾行,只一阵就从棠川河踏入了龙门涧,水流开始变得有些湍急,不过对于此时的他来说,并无太大区别。
走了一阵,头顶上也碰到一些过来的船只,天色渐晚,均是急着去龙门渡靠岸,匆匆而过,不过都被许伯阳提前发现,远远避开,要不就停下来等船过去再走。
如此走了小半个时辰,许伯阳转过一个弯,忽然察觉头顶上前方漂着一只小船,不偏不倚,正行驶在河道中央,不觉心生警惕,脚步瞬间慢了下来。
无它,这只小船有些不正常,可能在水上瞧不出什么,但在水下明显可以看出有一股微弱的灵能在波动。
“符阵?”
许伯阳只瞧了一眼,便瞧出来端倪,心头暗惊,立刻停住了脚步,不敢再靠近。
能用符箓的至少是凝元六层以上修士,很明显,这艘小船上有修士。
瞧了一阵,船上并没有什么动静,依旧向前行驶,看来对方未能发现自己,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可这船不丁不拐,挡住了许伯阳的去路,再靠近只怕被发觉,却是有些麻烦。
“这临近夜晚,一片孤舟,不知道是什么人?”
许伯阳见状有些奇怪,当下掐了一个“顺风术”和“千里术”,朝上方耳听目睹过去。
这“顺风术”是一门增强听觉的术法,使出来之后,方圆百丈之内,针落可闻,纵使在水下,也能畅通无阻。
而这“千里术”则是一门瞳术,施展之后,目力能扩大好几倍,只要无遮挡,十里之外的东西能瞧得清清楚楚,纵然在夜晚,五里之内,亦不在话下。
许伯阳使了“顺风术”之后,却什么也听不到,想想多半是这术法被船上阵法阻隔,但“千里术”使出来之后,则是将小船上的人物瞧得一清二楚。
一个高高瘦瘦的灰衣男子,腰间挎着一把长刀,双手插胸,独立船头,举目望着远处,身后船上有一道长长的乌篷,篷内依稀闪烁着火光,看样子还有其他人在。
许伯阳一瞧对方人多势众,愈发不敢靠近,离得又远,根本瞧不出那男子修为境界,想了想,不打算冒险,便亦步亦趋,远远缀着。
这小船无人操控,便自行驱动,而且速度并不慢,多半是受了什么法器影响,亦或是本身就是法器。
“瞧这阵势,这只怕是什么世家子弟,罢了,让它先走,等这船离远,还是御剑或者用‘飞禽符’算了。”
如此跟着也不是办法,许伯阳顿住身形,寻思瞧了瞧左右,正打算寻个僻静点、有遮挡的地方,御剑遁走,省得麻烦,可两岸全都是光溜溜的崖壁,挂着一些枯树,还真没有什么可以落脚或者遮挡的地方。
直接从河底御剑起飞,动静太大,只怕被船上人发觉,如此要御剑只能多等它走远些,再来施展。
许伯阳干脆盘膝坐下,暗自遗憾:
“可惜这穿山、地行二术修习太过晦涩难懂,习了三年也不得要领,否则直接穿山而走,遁地而行,只怕船上那人也发觉不了我。”
如最终不能御剑,就只能浪费一张飞禽符。
正自思虑间,忽忽感觉不对劲,旋即脸色一变。
他适才施展了“顺风术”和“千里术”,视觉听觉都异常敏锐。
此时此刻,他很清楚地察觉到来路上波涛汹涌,有十数条小船正在乘风破浪,极速靠近!
心头登时一惊,当即在河底附近寻了一个僻静黑暗之处,掐了一个“敛息术”和“隐身术”,宛如老道入定,一动不动。
不过片刻,这十多条船速度奇快,击打水花,宛若一条条大鱼,又好似一只只水鬼,在水面上呼啸而过。
这十数条黑影掠过,许伯阳心下稍安,不过却是有些惊诧,他在水底瞧着这些船的势头,行动极为一致,距离保持精妙,只怕冲着刚才那条乌篷小船而来,当即极目望去。
果不其然,那条乌篷小船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这十多条浪上飞舟后来居上,堵了一个严严实实!
孔卓立方才察觉有船靠近,立刻打算使用凝元期御物灵器【御舟灵桡】操纵乌篷船避让,不料才回头,便见一道道黑影破浪而来,登时心生不妙,急急操控乌篷船加速。
可惜迟了一步,再加上对方的船都是飞舸,小巧轻便,速度要比乌篷船快上许多。
这转眼间,乌篷船便已被重重包围。
“哼!”
孔卓立不慌不忙,冷哼一声,横眉瞧着四周飞舸上人影重重,随便一扫竟然不下四五十人,当下灵识探出,心中顿时一凛,寒声道:
“郁川荀家在此行船,不知是那座山的道友要拦住去路?”
这灵识探出,发觉飞舸上的人影都是修士或者小修,最高一位已经凝元九层,其余之人都没有到六层,不过最弱的也有凝元三层,瞧这阵势只怕倾巢而出。
“哼哼!”
一条飞舸上走出一名褐衣大汉,虎头虎脑,身材魁梧壮硕,笑了一声,手中拿着一把沉甸甸的金瓜锤,粗声粗气道:
“孔家的小辈,瞧你也不算年轻,还扯什么荀家,这谎撒得也不嫌害臊?”
孔卓立身子一震,手不自觉按住刀把,面色阴沉,盯着这大汉片刻,问道:
“足下是何人?”
“哈哈!笑死老子,这太阳落山,荒山野岭你来问我名字,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你是瞧不起我,还是瞧不起你自己?”
褐衣大汉一声笑罢,随即双目放出凶光,手中金瓜锤一挥,面容抽动,恶狠狠地说道,
“孔家小辈不要和老子扯东扯西,老子懒得和你废话!识相就交出你家的灵犀子,待会我给你留一个全尸!”
孔卓立暗自一凛,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早已将自己的底细摸了清楚,也不知道这一路是跟了多久,瞧这大汉已经凝元九层修为,实力强劲,还带着那么多子弟,今夜只怕难以善了,一时间心中焦急,急急思索对策。
对方人多势众,只怕不是对手,不若直接逃离?
可船舱中的两个灵犀子和一个凡人怎么办?
凡人虽然是我姨父,但护不住死就死了,这倒没事,可我若将这两个灵犀子弄丢了,回去只怕也是难逃一死。
既然如此,绝不能束手待毙!
“他是清徽镇的赵久常!”
身后一声怒斥从船舱传来,微微侧目,便只见许绍华掀起芦苇帘子,大步走了出来,满面怒容,斥责道,
“赵久常,你好大胆子,你我两家同为荀家属族,你不在清徽镇待着,竟敢来龙门涧行此腌臜之事,日后你就不怕我孔家家主知道此事?你就不怕日后主家荀家知道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