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原罪之重
“……”
虚铳座看傻了。
一截枝桠已经足够让他以及之前老师在这件事上的投入不至于亏损，而现在，那棵树的本体就显化在自己面前？
他呆住了，愣住了，傻住了。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个字都张不开嘴，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那棵参天巨树。
以至于，他连他自己身形逐渐变得淡薄都没有发现。
“前辈。”
直到一声呼唤，才终于让他回过头来。
“胜负已分，永别了。”
“……”
虚铳座沉默良久，方才叹了一口气：“现在想来，我那时候把我的名片给了你，你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时，我就该察觉到不对劲了。”
虽然与结社内的记载有些许的区别，但此刻，虚铳座确认，这棵树就是他的老师梦寐以求之物。
“确实是这样。”余乐也抬头看向那颗由虚空向着大地生长的巨树，“这是我最大的秘密。”
当这棵树显现时，虚铳座就知道自己败了。
善恶知识树非常特殊，存在形式类似于虚境神明，但却没有“位格”。
即是如此，它却掌握着“知识”“认知”一系的最高权柄，在自己此前被“慧识”所留下的伤口处，它再一次地进行引爆，以此抹消他的的自我认知。
他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自我认知在逐渐变得稀薄。
当他的自我认知完全消散的时候，那时他与路边一块小石子也没有了任何区别。
“而且，更让我吃惊的，你竟然将它培养到了这种程度。”虚铳座一声感叹，“可当它被培育得越成熟，距离你的终结之日也就越近。我的话语并非虚假，其实让你交出它反而是一件好事，这并不是因为如果它暴露，你会被全宇宙的神话存在盯上。知道为什么吗？”
被宇宙中所有神话存在所觊觎，居然都不是善恶知识树最大的因果，那么它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
余乐沉默了一阵，方才说出两个字：“原罪。”
虚铳座露出了意外的神情，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于是呼出一口气：“是了，你怎么会不知道这种事情？所以哪怕是要你一人承担原罪之重，你亦不会放弃它，对吗？”
余乐亦不言。
伊甸园中，原初的两位人类便是因为吞吃了善恶知识树的果实方才被逐出了伊甸园，从此拥有了原罪。
知性，便是原罪。
“如果你真的能够承担那原罪之重的话……”
虚铳座留下他在宇宙中的最后一句话。
“那我会祝福你的未来。”
啪嗒。
虚铳座的自我认知彻底溃灭，倒在地上，连一声闷哼都没有发出。
虽然还有生命迹象，但自我被彻底磨灭的他，说是死亡也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如果之前全一会承受了违背契约的神罚，也差不多就是落得这个下场。
大宗师的心象世界彻底崩塌，按理来说应该会在物质世界掀起一场风暴，然而他溃散的心象世界此刻全部被那棵大树吸收，化作它成长的养料。
余乐感觉这棵树又大了一圈，一些问题的答案也不再需要通过吃果子就能知道了。
但隐隐之间，他却感觉自己肩上变得沉重了些许。
原罪……之重？
“其实这只是你的心理作用。”
绿泡泡忽然开口。
“……你就不能注意点氛围吗。”
……
……
天空之上，星舰之中，被虚铳座呼唤而来的星舰里的人们头皮发麻地注视着这一幕。
在舰船的生命特征仪器中，虚铳座的生命特征归零，这意味着他死了。
不……严格来说，对参数进行解读的话，虚铳座其实并未死去，但跟死也没有区别了。
“座”败了……？
败在一个开脉境的小子面前？
对这一景象最惊愕的是邓平和。
他不明白。
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虚铳座虽然境界跌落，但眼界依然在。就算是他亲自与之战斗，也会是虚铳座没有任何悬念的压倒性胜利。
但余乐胜了。
也就是说……难道现在的余乐比他还强吗？
不，如果他真有这么强，怎么会和全一会陷入苦战？
邓平和镇定了一下心思，开始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要下去抓住余乐吗？还是说现在立刻离开将虚铳座陨落的情况上报？亦或是……
可是余乐击败虚铳座的余威在前，他们一时之间竟然不敢做出抉择。
“大人，该怎么办？”有人的声音打断了邓平和的思考。
邓平和怔了怔，刚做好的决定要下命令，却忽然听见AI的提示音：“警报，警报，下方传来极大能量波动，推测环形世界：临渊世界将要毁灭。请立即离开。”
“——！？”
轰！
下方的环形世界忽然爆炸，聚变反应堆腾空而起，直直地朝着他们的星舰飞来！
“草！赶紧躲开！”
星舰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躲过了朝他们飞来的反应堆。反应堆在他们身后爆炸，爆发出绚烂而无声的花火。
“赶紧走，他们没有星舰也注定会死在这里，在外围观察一圈之后就回去报告了！”邓平和改变了自己的决定，下令道。
……
……
看着倒在地上与石块无异的虚铳座，余乐终于松了口气。
这场战斗的收获很大，最大的收获是他已经有了如何突破自在观的想法，但是否能够成功，还需要许多的时间去印证，最重要的是，这条路会非常艰苦，充满难以想象的磨难。
但这些事情不是现在想的。
余乐一步一步地走向某个方向。他全身的骨头都快要在虚铳座最后的反击之下崩碎了，此刻是在靠着过人的意志与肌肉操作强撑着身体行走。
最为骇人的地方在于左胸处被虚铳座开的血洞，现在现实扭曲的影响消失，心脏重新出现在了那个地方，然而血洞却并未愈合，于是现在可以直接透过他的胸膛看见余乐那在胸腔种跳动的心脏。
一道靓丽的倩影从余乐前进方向上的一座楼房中冲了出来，看见了余乐伤势，当即跑得更快，险些跌倒。
“余乐！你没事吧！”
庆心急急忙忙地来到余乐身前，不安地检查着他的伤势，手边还提着一个药箱。然而就算环联的科技再如何现金，这么一个小药箱也无法让现在的余乐痊愈。
“刚刚的事情，是你做的？”余乐忽然问道。
“是、是的……”庆心怯生生地说道。
“……”
沉默了一会之后，余乐忽然微笑道：“做得很好，如果没有你，或许我已经死了也说不定。”
庆心终于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我终于帮到他了。
余乐带着她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没有问她为何在这里、方才又是如何做到的。
现实扭曲是一种非常强大的力量，整个宇宙只有三种人有这个能力。
一是武道神话。
二是虚境神明。
三是虚境神明的神选。
余乐看着自己身旁的女孩，他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知晓一和二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那就只剩下三了。
庆心成为了虚境神选？
这就是善恶知识树告诉他不用准备庆心的份的原因？
“余乐……”庆心终究还是问出了自己的问题，“刚刚那个人……是谁啊？”
余乐脚步一顿，随即继续前进：“他杀了陈求空。”
“哦……啊！？是他杀的院长爷爷！？”庆心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说道。
“嗯。”余乐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的打算，只是催促庆心赶紧走。
“等、等一下。”庆心连忙赶上去。
她还在想一些事情。
院长爷爷当年突然暴毙，难道……也与那个神秘莫测的结社有关？
是了，自己与其他孩子都被称为实验体，能够把这么多实验体聚拢在一起的人，怎么会与那个结社没有关系？
“王慧染她们呢？”余乐忽然开口。
“啊，她们跟轲明道离开了。”庆心连忙说道。
“你留了下来？”
“我、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帮到你。”
“……”
“嗯，谢谢你。”余乐最后说道。
庆心总算松了一口气，内心也在窃喜。
“我们这是去哪？”
“临渊世界要崩溃了，现在也就乙二区下面还有一艘上世纪留下来的老古董星舰勉强可以启动。我们就靠它离开。”
“啊……你怎么知道的？”
“我无所不知。”
庆心不再问。在她看来，这是理所当然的。
走到一个地方之后余乐直接朝地上来了一拳，打穿了地面落入了一个地下商城。此刻的地下商城与整个乙二区一样空无一人，于是余乐再度打穿地面，如此重复三次之后，二人来到了一处空旷的空洞中。
如余乐所说，这里确实沉睡着一艘上世纪的星舰。是临渊世界的某位富豪的私人收藏，它的主人早就因为灾劫而离开了临渊世界，而它本身也因为保养得当居然还能使用。
站在星舰面前，余乐忽然闭上双眼，似是在闭目养神。
半晌，他才对庆心伸出手去：“好了，来吧。”
……
……
“砰！”
“砰！”
“轰隆！”
环形世界在宇宙中无声地解体，一簇又一簇的火花仿佛最绚丽的烟火，让冰冷死寂的宇宙充满了温度。而虚铳座不愧为大宗师，余乐的压制不在之后，其肉身哪怕承受了这种程度的冲击居然毫发无损。
“所以你不要配音了！”
砰！
邓平和忍无可忍地给自己手下脑袋上来了一手刀。
“呜哇！老大，不是我的错，您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看啊？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您在里面恐怕都不一定能活下来，那俩小子凭什么？”
“虚铳座大人都横遭不测，你敢说不会出现意外吗？”邓平和语气冷厉，“先去把大人的身体回收了，看看上面有没有办法。”
“呃……我知道了，老——”那名手下捂着脑袋，话却还没说完，忽然看见了什么，当即大喊道，“老大，那是什么！”
邓平和顺着视线看过去，只见一艘造型老旧的星舰擦着各种爆炸的边从即将彻底崩溃的环形世界中冲了出来！
“果然跑出来了吗！全速前进，把他们抓回去，抓不了就杀了！”
他们的星舰当即加速到最高去追赶余乐的星舰。相距一百多年的科技代差让余乐根本没有任何逃跑的可能性。
他们利用公共频段直接喊话：“前面的，立刻停下！否则不要怪我们发动攻击了！”
但。
星舰中的余乐喃喃道：“差不多该来了吧。”
轰隆！
在无声的宇宙中传来一声响彻星空的轰鸣声！
一道圆环从虚无中显现，环内是一片虚无，当它通过之时，悲惨地处在那个圆环路上的邓平和他们的星舰瞬间化为虚无，彻底消失在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