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行善与结仇

月余，冬至。

梅景镇的粮价又涨了一倍。

但饥荒并没有闹得更厉害，全因那些难民，一日接一日地少去，有的死了，有的走了。

还有的，或许是进了肚，只是物种难辨，是人？亦或是兽？

卓家原本难熬的日子，却也因那杨家三个祸害早前劫来的一些吃食，而勉强能过了。

卓成温对家里养的那窝鸡有点兴趣，杨满满经常会去河边挖蚯蚓让她喂。

两个女娃一起照看，母鸡下蛋也勤快了不少，偶尔吃个鸡蛋改善一下伙食也是可以的。

卓家住进来的这段时间，杨满满日子比以前好过得多，也渐渐圆润了起来，算是对得起她这个名字了。

他们在一张桌上吃饭，没人强迫她干活，她却也愿意忙前忙后，像个小大人一样，操持着一些琐事，也叫着：“青山叔，雷哥儿，阿场伯又来借粮了。”

“借给他，咱多少也算是有点亲缘关系，当年又一起离村从军的，家里还有两个娃儿要拉扯，也不容易啊，都要熬，熬到开春，能下田了，也好进山了，就熬过了。”

“阿爹，不用熬，那谭清遗物袋里的灵米，也就是之前我种下的灵稻，结实了！我试了一下，只取一粒熬粥，便有一锅，够咱家吃上一天！”

卓成岸从伙房笑咧着嘴出来，手中正捧着一大碗灵米熬成的稠汤，一看就是饱腹之物。

“神了，有这等事！冬天也能出稻米，一粒可供全家吃，不过，那也得熬啊，不熬咋吃？哈哈。”正在劈柴的卓成雷，乐呵呵地打趣道。

“得熬，梅景镇都得熬，灵稻不可流入镇子，此时最要隐藏，修士可比凡人更懂弱肉强食，老二刚踏入仙道，还在摸索，尚且一无所知，千万不可高调行事，背上是结疤了，别忘记那天的痛。”

“嗯，孩儿知道了。”

“但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人饿死，咱家可吃灵稻过活，就能匀出不少粮物接济他人。”

“还是阿爹考虑得周到。”

卓青山接过杨满满舀来的一小袋杂糠，出门递给了等候在外的周场，他比之前又消瘦了不少。

“卓老弟啊，我当真是没法了，这俩不争气的娃，饿得嗷嗷叫，我死了倒是算了，他俩要活不成一个，我真没法下去跟他娘交代啊。”

“说这些作甚，都会好好的，你我老交情了，有困难，大家一起扛，总会过去的，不够了，再来拿就是，就算我不吃了，也不能饿着娃。”

“这是恩公！周生水，周生田，你俩愣着干嘛，快过来磕头！”

“老周，使不得。”

“咚！”

“咚！”

卓成雷在屋里，看着那昔日玩伴，周家两个娃子一个劲儿地跪地磕头，只为讨口吃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也更是能理解，为何他爹会以精米价去买粗糠......

卓青山借粮的事，很快就传了出去，不少从勐阳一同过来逃难的，也会找上他，对于那些昔日的相识，他是能帮就帮了。

“卓老哥，你家也过来了？还是你有本事啊，在勐阳就过得风光，这来了梅景，也一点不差，哪像我家老头，都要饿死了，也不想点办法。”

“赵家嫂，老赵勤恳得哩，可不说他，这是天时作怪了，这半袋粮，粗是粗了点，你且拿回去，也能顶上些日子的。”

当然，也有些陌生人会循着飘出去的饭香而来。

“大哥，您就行行好，买下我家娃子吧，我真是养不活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她饿死啊。

“不，收下她吧，我不要钱，给她口吃的就行。”

“老妹啊，咱家也有五张嘴等着吃哩，对不住了。”

卓青山借粮一事，有他自己的分寸，按照他的计划，能帮这些老相识度过冬天，就已很是吃力了，自然不会同情心泛滥。

不过，这也触碰到了某些人的利益。

————

“狗疤哥，最近买粮的人少了很多啊。”

“可是都没钱了？不应该啊，当初收粮，我可大出血了，这都才开始小赚。”

狗疤吃完午饭，仔仔细细地舔着碗底，几个唆溜来回，是碗都不用洗了。

“听说有人在借粮。”

“谁啊！要装善人也不挑时候！敢挡咱家财路！这就没完！”

“好像是那杨家。”

“谁？”

“就那镇边上的杨贵他家。”

狗疤赶忙放下手中空碗，从腰间摸出一本册子，啐了点吐沫在指尖上，就搓捻着翻起来。

“那两兄弟跟他小叔，都是抠搜的主儿，怎会给人借？我瞅瞅......”

“之前他家借了咱的人力，折算回来，现在还欠咱三袋粮呢！都一个秋天过去了，咋没人去要！谁管的那片儿！”

“要了，镇里一直没寻到他杨家人。”

“蠢货！不会上门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要是真跑了，就拿宅子抵！不更值钱么！反正债是记在户头上的。”

“你，你，还有你，跟他一起去！算上三个月的利，应是四袋了，记住啊，不要回来，就别吃饭了！”

“真是，现在粮食多金贵，喝个粥也喝不干净。”

狗疤看那几人碗里还剩点米粒和汤水，竟也拿来，舔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