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小及时雨
这一艘海鹘船，毕竟体积有限，不敢贸然入得重洋深海，只是倚着海岸线而行。
此时乃是冬季，虽有洋流可以借力，却不顺风，乃是顺水不顺风的格局。
好在董踏浪所领水手，都颇老练，一路之字航行，速度倒也不慢。
如此行了大半月，入得黄海，忽遭一场极大风浪，若不是董踏浪拼命掌稳了舵，几乎便要冲入重洋，饶是如此，也把船儿两侧浮板打碎了大半，行起来甚不稳当。
因此缘故，原定要往天津的计划只能暂改，飘飘悠悠到了奇山千户所靠岸。
奇山所乃是山东登州府威海卫治下的千户所，熊百户、李长夜、董踏浪三个先行上岸，去拜见了奇山所的王千户，各自出示了腰牌、文书，并把前情遭遇细述一遭。
那王千户是个怕事的性子，听说甚么妖廷、鞑子诸路人马争相阻挠，心惊肉跳，连忙说道：“你们几个有所不知，俺们山东这里，魔教一向闹得最凶，譬如永乐十八年，‘女天魔’唐赛儿造反，正德五年，刘六、刘七兄弟造反，万历四十二年，‘天魔剑’王森造反，天启二年，‘闻香菩萨’徐鸿儒造反，哪一次不是闹得天翻地覆？那些魔教余孽若知袁崇焕之子在你们手中，必然要设法救了他去做面旗帜，因此俺劝你们，快快的走、悄悄的走，也莫穿锦衣卫的服色，只化妆为寻常商队，早早离了山东，方得妥当。”
李长夜点头笑道：千户大人考虑十分周到，我等今日便走，只是此前马匹尽数丢在了广州，便是装商队也不像……”
王千户听出他要打秋风，暗地恼怒，却不敢同锦衣卫发作。
只挤出笑脸道：“俺这千户所，破船却有几条，车马哪里有多？俺指诸位一条路，便是本所向西有一条白洋河，沿河走不过数十里，便有一个栖霞县，县里有一位豪杰叫做于七，乃是崂山仙宗的弟子，去岁曾中了武秀才的，这于七家境豪阔，最爱学宋江为人，出手极为大方，人称他‘小及时雨’，你们去同他讨个百十匹马，必然无碍。”
李长夜几人面面相觑，也只得谢过，领着众人下船上路。
好在海上大半月，一众伤者都好了不少，走路也无大碍。
董踏浪本有意在此修好了船只回返，见这千户吝啬刻薄，又贪恋入京受赏，说不定还能面圣，因此被李长夜一劝，索性把船寄存在奇山所，领着水手随众同去。
一众锦衣卫包住了飞鱼服、绣春刀，各自换了短衫，循着白洋河缓缓而行，走到当日下午，却见老大一片庄园驻在道边，寻个往来的农人一问，正是于家庄。
李长夜同众人商量道：“山东江湖鱼龙混杂，这于七毕竟不知根底，我等也不可明目张胆找上门去，大队人马且在此暂留，我同蓝掌门、董掌门，以江湖同道的身份前去拜访一番，再定后续行止。”
熊百户点头，便将队伍带入林中休息，李长夜三人整理了衣衫，昂首阔步至他庄子门前，请庄客传话：“八仙剑派掌门蓝飞云、南海剑派掌门董十七郎，华山派弟子李长夜，登门拜访。”
八仙剑派、南海剑派远在两广，于中原江湖影响力有限，华山派却是天下有名的大派，于七得报不敢怠慢，亲自来门前迎接，远远便拱手笑道：“今日一早喜鹊儿叫，在下便想着定有好事，果不其然，两位掌门、李少侠来我庄上，真个蓬荜生辉。”
李长夜三人看去，但见来人二十六七岁数，生得个高肩宽，浓眉大眼，微留髭须，一派豪迈气概。
连忙抱拳还礼，李长夜笑道：“久闻‘小及时雨’风采过人，今日一见，足慰平生。”
蓝、董两人也是面上带笑，说了几句场面话儿，于七便请三人进了庄子，一路引到正厅，各自落座，自有下人端上香茗、茶点招待。
坐下寒暄几句，得知于七大名于乐吾，因有七个结义兄弟，合称“山东七豪”，他在内中行七，故此附近乡邻都唤他于七。
李长夜讶然道：“原来于兄便是于乐吾！小弟在华山学艺，恩师讲解天下有名英雄，便曾说山东一带，若论侠义，当以七豪居先，小弟先前竟是怠慢了！”
说罢起身深施一礼。
蓝云飞、董十七见他这般恭敬，甚为讶异，蓝云飞道：“我两个老儿，却是见识短了，多年来不出两广，倒不知中原又出了这等英雄，能得华山掌门力赞，那真正是非同小可、可敬可佩！”
李长夜板着指头数道：“‘东湖剑侠’董樵，诗剑双绝，乃是前朝李青莲一般人物；‘嗔怒罗汉’李应祥，一身佛门功法，刚猛无双；‘洛山樵子’曹良臣，号称山东拳法第一；‘蔡铁锤’蔡乃汉，神力惊人；‘小龙王’罗光耀，一手龙形拳已入化境；再有‘斩神快刀’谢迁、‘游仙快剑’于乐吾，虽然年轻，却是崂山仙宗最出色的两位弟子！”
于七见他信口便把自家兄弟几个的绰号、本事说的清楚明白，心知对方这声久仰果然不假，他毕竟是年轻人，岂有不好名的？当即笑得见牙不见眼，满口道：“我等几兄弟微末名声，不料竟入华山穆掌门耳中，几位哥哥若是得知，只怕十场大醉，也难填心中欢喜。”
说罢语气愈发亲热：“八仙派威震广西，南海派名满广东，这都不消说了，华山派和我崂山仙踪，历来多有交好，今日三位来我家中，便是我至亲长辈、亲近弟兄，若有甚么用到于七之处，但请说出，于七必然倾尽全力。”
李长夜翘起拇指道：“于兄，小弟先前还想，你缘何有了游仙快剑这般煊赫的尊号，还被人称作小及时雨，但听方才这番话便知，即便当年宋公明在世，亦无兄长这般义气、豪情。”
说着面色严肃起来：“不瞒于兄，小弟和两位前辈冒昧登门，实有相求之事！”
于七立刻道：“贤弟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