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们高一的时候，因为疫情，学校原本计划的元旦晚会，不得已又推到了下一年。今年的元旦晚会是我们学校自疫情后的第一次元旦晚会，全校都非常重视，也非常期待。陆柏笙要上元旦晚会表演的事，他在元旦前一周才告诉我。
“知意也要上台表演，但她一开始就和我说了。你这也太不厚道了。”我说。
“就是要留到这个时候才说，这样才有期待感。你现在肯定知道许知意的节目了是不是？”陆柏笙神秘兮兮地说。
“所以现在你不会跟我说你的节目是什么，对吧？”
“对，就是要吊人胃口。”他得意地说。
“那我去问周祁，他肯定见过你排练。”我果断地说。
“唉，可别，万岁爷赏个脸面。”陆柏笙迅速滑跪。
“我逗你的，我倒要看看元旦那天你的表演要怎么惊艳我。”我笑着说。
“自然，不辱使命。”
元旦那天早上，陆柏笙给了我一张后台工作证。“我表演后，你拿这张证到后台休息室找我呀。到时候请你吃大餐！”陆柏笙眼睛亮亮地说，“因为表演需要，我带了手机，可以点外卖嘿嘿。”
“周祁也有吗？我到时候跟他一起去。”我说。
陆柏笙冷酷地说:“狗儿子没有，爹我自会打包带给他。”
“那你把这张给他吧，知意给过我一张了。”说话间，我已经从书包里翻找出来那张工作证。
“我靠，怎么哪里都有许知意！林子，当你在给许知意拍美美的照片时，你是否还会想起我？”陆柏笙45度仰望天空，佯装流泪地说。
听听这话说的，要不是我知道，看也看不出来你们俩是前情侣的关系。
“没事，我会在某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想起你的。”
“……”
许知意的表演在陆柏笙的前面两个，是女团舞，舞社的表演。精心地为许知意拍了很多张照片，我满意地欣赏着，想着许知意一定会非常喜欢。不过我发现现在相机里的存储卡已经没有多少空间了，保险起见我随便拿了另一张卡换上，却发现那张换上新卡储存着我这两年运动会给陆柏笙拍的照。我当时就觉得拍太多了，留着不知道怎么处理，想删又不知道怎么删，
就让它成为了历史遗留问题。我又看了看别的卡，却悲伤地发现这存储卡是我剩余空间最多的卡。这张卡也不是不能用，只是我莫名不太想，但是没办法。
我一点心情也没地欣赏现在的节目，一心想着它后面的节目，陆柏笙的节目。
“下面请欣赏歌曲《千千阕歌》，表演者陆柏笙。”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骤然提起。
我迅速调整焦距，对准了舞台。灯光逐渐聚焦，陆柏笙的身影在柔和的光晕中显得格外清晰。他穿着一身简洁的白衬衫，搭配黑色休闲裤，手里拿着一把吉他，缓缓走上台。那一刻，他似乎与周围的喧嚣隔绝，只剩下他和他的音乐。
是自弹自唱的表演方式。
“徐徐回望，曾属于彼此的晚上。红红仍是你，赠我的心中艳阳。”他唱的是粤语，一开口，低沉而磁性的声音登时便俘获了在场观众的吸气声。所有人都开始沉浸于他的歌声里。当然我也是。
确实令人惊艳。
他的技巧和情感浑然天成地融入在歌声里。甚至于他的表情管理也十分到位。他的眼波荡漾，流转淡淡忧伤，流连与观众席。直到……我与他对视，陆柏笙此刻的视线似乎盯牢了我，我确信他认出是我，因为此后他的视线不再看向别处，只是偶尔会低下头看手中的吉他，不久又会看向我。
他的眼睛深邃而迷人，如漩涡一样，我被动地沉溺其中。
也可能是我心甘情愿。
我最终败下阵来，砰砰的心跳声早已昭示我的无措，最后也只不过换个不太直接的方式罢，全部心神集中于镜头里的陆柏笙。
“来日纵使千千阕歌
飘于远方我路上
来日纵使千千晚星
亮过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这宵美丽
亦绝不可使我更欣赏
Ah因你今晚共我唱……”
“咔”
今夜，永念。
陆柏笙的节目结束后，我就去到了后台休息室。许知意已经在那等我很久了。
我还有几步才能走到她面前，她就跟我抱怨说：“傻笔陆柏笙真是讨厌死了，老是跟我抢你!”
我知道她是等久了，因为我还要给陆柏笙拍照，本来计划是她节目结束后我就过来找她。“好了好了，先看看我给你拍的美美的照片!”
许知意刚开始欣赏她的照片没多久，陆柏笙也回到了后台休息室。许知意先注意到的。“哟，今天这一身装扮还不错。”她看了一眼陆柏笙，评价道。我也深以为然，化妆后的陆柏笙少了一分傻狗的气质，多了一分凌厉的帅气。
“那当然!”陆柏笙虽然是回复许知意，但眼神一直是看向我的。
是想让我也评价一下吗？我犹疑着开口道:“……我也这么觉得。”
他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我的心也开始砰砰跳起来。
许知意注意着我们这边的动静，嗤笑了一声，没头没尾地说了句:“本宫一日不死，尔等终究是妾!”
我没懂，而陆柏笙反应有点大。他幽怨地看了我一眼，搞得我更加莫名其妙。
“……知意我们先去拍合照吧，差点忘了正事。”我提醒道。
“是哦是哦，那谁，你帮我们拍一下。”许知意把相机交给了陆柏笙，示意他帮我俩拍合照。
拿着相机，陆柏笙看向我的眼神更加幽怨了。
合照拍完之后，我和许知意道别，她走了之后，陆柏笙才幽幽“漂”到我身旁，阴阳怪气地说，“她怎么这就走了，你俩不再多聊一会？”
“咳咳，她还要和别的小姐妹拍照呢。”但凡他语气正常些，我真的会以为他是真的希望。
“……那走走走!去拿外卖!”陆柏笙秒速变脸。
正当我俩准备离开后台，一个学妹拦住了我们，准确的说，是只拦陆柏笙。
“陆学长，我有事想单独和你说。”这是明晃晃的赶人了，对要发生的事，心里已经有了估量。身处即将但还没成为的表白现场，我有点尴尬，但更多是某种奇异的感受。想起方才在舞台上熠熠闪光的他，这样好的陆柏笙有很多人喜欢他，这种认知是标粗标红地像弹幕一样地浮现在我的眼前。我蓦然有些难受。
“什么事非要单独说？”陆柏笙看了看我，回复了那个学妹。
我心有所感，阻止了陆柏笙的继续回问，“好了，那你们有事就说，”我看向陆柏笙，“你把手机给我吧，我自己去拿外卖，没事的。”
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的学妹在此刻开口道:“我想问个问题。学长，学姐，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啊？”
“是很好的朋友。”我没想到自己反应会这么快，好像抢了陆柏笙的话，回答完后，磨人的失落又席卷过来。
学妹的视线流转在我和陆柏笙之间，对我的回答似乎是意外的。学妹转了转眼珠子，又问:“学长，那我能加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
陆柏笙歉意一笑，说，“不好意思，我不加生人。”
……学妹眼里流露一丝失望，“打扰了。”她说完便走了。
她的一走了之带给我和陆柏笙之间是巨大的沉默。
心底有密密麻麻的感情堆积着，去取外卖的路上，我终究没忍住开口道:“你知道刚才那个学妹可能是来找你表白的吗？”
陆柏笙有点愣，可能是没有想到我一路没讲话，就憋出了这样的问题。“知道啊，所以我在拒绝她。”
“为什么？”我脱口而出。
“呃，因为不喜欢她，不是说讨厌，就是什么也不了解，而且我也不想谈恋爱。”
听到他这番话，我心里有无数的疑问在叫嚣，咆哮着想冲出我的身体，但我知道我不应该去问，我也没有理由去问……我又沉默了起来，用沉默堆筑围墙。
而陆柏笙还在自顾自地说着，“我的第一段恋爱，你也知道，就是和许知意的，我当时就是很好奇谈恋爱是什么感觉，谈了后才发现那段关系很草率，那时我都不清楚我是不是喜欢许知意，只是她说喜欢我，知道有人喜欢我，很高兴，我当时心率加快误以为是心动了吧。”
“连什么是喜欢都不知道，我是不是很蠢？”
“后来我就觉得，在我还没有搞懂喜欢之前，我就不要谈恋爱。不过我还有一个想法就是上大学之前都不要谈……”
“……林子，你怎么不说话？”
……
“不蠢。”
“林子，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你不蠢，因为蠢的人是我。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开始于不自觉地对你关注，还是开始于对视时下意识地比你先移开视线，或者是开始于习惯你的存在，再是说开始于那些奇怪的情绪都是因你而产生？
对你的喜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可是我好蠢啊，直到现在，我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心脏在某几刻只是为你而跳动的。
我自诩理性，因为我总习惯于审视自己，分析自己，评价自己。理性的灵魂会在此刻跳脱出来，将感性的思绪一点点剥析，就好像是两个自己。或许以前那一丝丝的情愫包含于那复杂的思绪中，千丝夹万缕，暂时蒙骗住了那个理性的我。可而今，完全地，两个“我”都不得不承认，在这如擂鼓的心跳声中一切都无所遁形：
我喜欢陆柏笙，
我心知肚明。
……
“……林子，刚才你说了什么？”见我久久未回应他，陆柏笙不确定地再问了一次。
“没事，我没说什么，不好意思啊，刚才又走神了。”我有点抱歉地说。
“害，朋友之间别老道歉。刚才聊什么来着，不记得了，聊点别的……”
两人在月光下走路，月亮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