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恩情
赵山山缓缓迈开步子，巨大如小山般的躯体投下大片的影子，渐渐将枯瘦的张争择覆盖其下。
张争择刚刚便想偷偷离开，却被二狗一直盯着，稍有动作二狗便张牙舞爪作势要去扯苏芒的衣袖，逼得他不得不立在原处。
此时显然是毫无办法，他涕泪横流地跪在地上，抱住赵山山的一条腿：“哥，哥，你饶了我，我错了，我不该动这种心思。”
赵山山打量着他，缓缓开口道：“我是欠义父一条命，不是欠了你的。”
“我知道，我知道，哥，我错了，你就看在我爹的份上，饶我一命，我发誓再不来找你。”
赵山山一双大掌之上还留着先前为了救张争择染上的血迹，此时双拳紧握，指关节发出咔咔的声响，喘息声也越来越重。
他死死盯着张争择，扬起手来，对着张争择那张充斥着算计和狠毒的脸，似乎就要一拳狠狠砸下。
连声音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也就这种时候会叫我哥。”
“哥！”张争择瞪大双眼，死死握住赵山山的拳头，满头都是惊恐的冷汗：“哥，你想想我爹，我爹，我爹就我这一个儿子。”
见赵山山力道分毫不减，分明是已经气昏了头，根本不想听他说什么，张争择拼命吼道：“赵山山，敢杀我，你对得起我爹吗！”
效果是明显的，赵山山的身形僵住。
“想杀你爹的义子，你倒是对得起你爹了。”二狗闻言却是冷哼一声，直接抢白道。
张争择根本不搭理他，只看着赵山山涨红的脸，眼泪一把鼻涕一把道：“哥，你看看我，咱俩自小一起长大，你真的忍心？”
若张争择是个柔弱无骨，惹人怜惜的美人，这画面倒还能有几分养眼。
可惜张争择是个尖嘴猴腮的，身上还是这两天在各处躲藏时沾的黑泥，这幅尊容实在没有什么我见犹怜的味道。
赵山山沉默许久，不知在想什么，一双大掌几度握起又松开，显然内心挣扎已极。
苏芒只在一旁静静围观，想要看看赵山山会如何选择。
良久之后，张争择吓得连赵山山的腿都要抱不住，赵山山才终于抬起一脚，将他踹开，力气不大，是已经耗尽心神后的疲乏和无力之感。
最终狠狠背过身去，哑着嗓子，艰涩道：“滚！”
“什么？！”张争择还没说话，二狗倒是先叫起来了。
“苏大哥好不容易救了你的命来，你居然就要放了他？他可是想杀了你！”
“就算你义父对你有救命之恩，刚刚一只左眼已经够还了吧？现在他还想要你的命，不杀等菜？”
张争择却早已手忙脚乱地爬起身来，口中还在跟赵山山道谢，腿步不停已经迈出了几步远。
赵山山不发一言，已是默认。
二狗不服气，抬手预拦，张争择却恶狠狠看他一眼，将他推了个趔趄，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
背后破风声突然传来，张争择心神一紧，急急回过头来，迎面便是一支沾满血迹的箭矢，正是他刚刚扎穿了赵山山眼睛那一支。
他惊叫一声，双臂本能挡在脸前，双眼都紧紧闭了起来，可箭矢落在他衣袖上，却半点力道都没有，就轻轻落在了地上。
他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对上了苏芒没什么表情的脸：“路不会走？”
张争择愣了一愣，看向一旁表情不愉的二狗，迅速便反应过来，恶狠狠的表情收起，翻书一般露了个谄媚的笑来。
“二狗小兄弟，是我急了，多有得罪，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谁是你小兄弟，叫狗哥！”二狗本来还憋屈着，现在苏芒给他出头，可把他美坏了，咧开嘴，一点不客气。
“是，是，狗哥。”
“滚吧！”二狗也学着赵山山的样子，装模作样地摆摆手。
只是他才十二三岁，又身形瘦弱，看着就是个小豆丁，完全没有赵山山那等压迫力和气势，脸又稚嫩得很，看着便像个在装腔作势的小狗。
二狗这个名字倒也恰当，苏芒暗道。
张争择点头哈腰，一边口中连呼“多谢狗哥饶命”，一边头也不回了逃离了此处。
二狗扯住苏芒的衣袖，眼睛亮晶晶的，其中全是仰慕和崇拜：“苏大哥，从此我就跟定你了，你真是个好老大！”
“好老大？”苏芒讶异地看他，眉梢微挑：“怎么看得出来的？”
“你厉害！”二狗眉飞色舞地学着苏芒跃下巨树的样子摆了个姿势。
“你还我出头！那个张争择还叫我狗哥，我在涿州府可从来没有这个待遇，他们都看我小，欺负我！”二狗说着说着就委屈起来。
眉头皱着，嘴也瘪了，还要哭不哭的，看着可怜巴巴的。
苏芒本也不是很孤僻冷淡的性格，见了二狗的样子便有些犯难：“不是我不想带你，只是我是要进太和派的，你又跟不进去……”
二狗疑惑地拧起了眉头。
“苏大哥，你不是说你已经放弃这次弟子大选了吗？”
苏芒心中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咬了舌头，暗道不好不好，怎么说漏了嘴。
他正苦于怎么跟二狗解释，赵山山便行至二人身前，高大的身影将他们挡了个严实。
“当然是因为金阳钟还在他身上。”赵山山讥嘲道。
“凭张争择那点狗屁功夫，还想从第一轮通过者的手中偷东西。虽然太和派不认我们的天赋，但能过第一轮的怎么会是什么普通人。”
“也就这些没本事过第一轮的蠢材，才会信了你这种鬼话。”赵山山略带鄙夷地看向一旁的苏芒。
苏芒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赵山山，对救命恩人也不知道客气点。
二狗被赵山山稀里糊涂地骂了一句蠢材，但他人小胸怀大，而且此时明显有更重要的事情吸引他的注意。
“苏大哥，还在你身上？”二狗惊讶地打量苏芒周身，也没找到什么能藏东西的地方，今早柳阳也已经带着人查过了，没有啊。
“啊，”苏芒含糊地应了一声，却将二狗掩至身后，与赵山山一同向远处一个方向看去。
二狗不知他们在看什么。
随着时间过去，他也听到了树林之中隐隐传来的脚步声和衣衫与草木的摩挲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已经把他们包了饺子。
”苏芒，看来我欠你的人情很快就能还上了。”赵山山咧嘴笑道。
苏芒抬头看了看已是夕阳西下，阳光不甚刺眼，还笼了层淡淡的红晕，整片树林都褪去了午间的燥热，变得金灿灿的。
他也爽朗一笑：“赵兄，我恐怕你这人情还要欠得更多些。”
此时距离第二轮考验结束，还有一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