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个小偷
那人动了。
他一步往前跨出,好似拉满弓弦的箭,宛如蛟龙翱长空,速度快到不可思议窜出。
陈安也动了。
在那人跨出一步,这才动。
他本来坐着,一下子站起。剑本来挂在腰上,一下子出现在手中,出鞘的剑寒光闪烁,冷冽透骨。
谁也没有看见他如何突然从坐变站的动作,也没有人看见他如何将剑拔出。好似他本就是站着的,剑本就在手,且早已出鞘。
他的人冲了出去,剑也往前刺了出去。
那人的速度很快,可陈安的速度竟一点也不比那人慢。
他们给人感觉好似同时动了,实际上却又先后:
那人先,陈安后。
那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如浮光掠影往前窜出,有一种近乎于空间挪移的效果,来到客栈大门前。
他们所在的桌子距离大堂足有五六米,但他一下子便来到了大门口,下一秒便要冲出去。
只要他出大门,他就赢了。
他的背后始终跟着一口剑,如影随形,如跗骨之毒,无论如何也甩不开,甚至非但没法子拉开距离,而且越来越近。
他的后背发凉,已感到剑气透过衣裳,没入肌肤,涌入五脏六腑,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冷,冷的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忽然掉入冰窟中。
好快的剑!
他知道陈安的剑很快,陆小凤对他说过,可是,他还是吃了一惊——陈安的剑竟比他想象中更开。
这时候,他距离大门口还有两步。
只要他跨出这两步,他就赢了。
一般人这个时候一定会想方设法冲出去。
可他没有。
他一副要冲出去的样子,却猛然回头,身子后倾,一拳打爆虚空,朝陈安左肩打去。
楼上,独孤方、苏少英看到这一幕,均吃了一惊,忍不住惊呼出来。
他们想不到那人居然不逃,反而反击。
他们以为那人一定会冲出客栈,赢下这场比斗。
可是,下一秒,他们反应过来。
他们发现那人最好的选择其实就是回头。
因为大门是半掩着,露出来的口子虽然不小,但还容不下一个正常的成年人不接触被碰撞的穿过。
换而言之,那人想要冲出大门,无论怎样都会触碰到大门,这一过程,当然需要耗费时间。
长剑如芒在背,只要一丁点时间的浪费,这一剑都会要了他的命。
不逃反攻,这其实是最好的选择。
陈安竟好似早预料到那人会回身反击,几乎同一时间做出闪避动作。
他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这笑容在那人看来带着浓浓嘲讽意味。
那人也不生气,竟也回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半掩的大门就在这时候打开了。
原来那人攻向陈安的时候,另一只手悄悄打出一道掌风。掌风就如同两只无形的手,将房门拉开。
明亮的光线透了进来,这是自由的光线,也是胜利的光线。
那人身子往后一倾,以左脚为中心,用力往后窜出去。他的眼睛望着陈安,脸上的笑容格外的灿烂。他的眼中也带着笑意,而且谁也能从他的眼中赌出三个字:“你输了。”
陈安嘴角笑容更浓,更具有嘲讽味道。
挥动长剑,又一次往前刺来。
速度虽然没有比刚才更快,但也没有比刚才慢。
那人不解:“他这是气急败坏吗?”
下一秒,他的心往下沉。
因为他发现洒在门口的明亮光线,居然一点点变暗,然后消失不见。
刚刚打开的大门,居然合上了。
然后,他整个人撞在大门上,狠狠撞了上去。
他的动作不但慢下,而且几乎完全停顿。
剑一点也没有慢。
在他的视线中快速接近,他正想做出反应,却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剑已指在他的胸膛心脏部位。
这一剑没有刺下去,可任谁也看得出若这一剑刺下去,那人必死无疑。任谁也看出,这次豪赌陈安大获全胜。
独孤方、苏少英长大嘴巴,他们还没有来得及从接二连三的突变中反应过来。
好一会儿,他们才发现胜负已分。
两人赶紧从楼上跃到大堂,阻止陈安杀那人,那人不是他们的敌人,而且也是杀不得的。
就在他们落在大堂时,寒光一闪,长剑回鞘。
陈安对他道:“你好像输了。”
那人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非常痛快道:“没有好像,就是输了。”
陈安赞赏道:“你很不错,至少敢于认输,这世上敢认输的人实在不多。”
那人道:“我其实不该输的。”
陈安道:“你的确可以不输。”
那人道:“我没有发现你闪避我攻势的时候已发出了一道剑风,更想不到你对剑的控制如此了得,这道剑风居然将我用掌风打开的大门再一次合上。”
陈安道:“其实即便你发现了,也没有用。”
那人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儿,点头道:“是的,我的身体已跃了出去,这个时候做任何动作都为时已晚,除非第一时间发现你打出的剑风时应变,否则无论如何都会被你的剑追上。”
陈安道:“是这样的,你不够冷静,如果你足够冷静,你能赢下这场赌局。”
那人笑了笑道:“其实不是我不够冷静,而是你足够冷静。”
陈安笑笑,没有说话。
那人道:“任何人到了即将取胜的情况下,内心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激动,甚至急于求成,以至于忽视一些事情!任何人到了即将失败的情况下,内心或多或少有些急躁,甚至于做出不可理喻的错事。我是正常人,有正常人的毛病。可你却没有正常人的毛病。”
他叹息道:“你居然将一切都算计好了,客栈的环境、甚至于我的反应也都算计的一清二楚。我很少佩服人,但却不得不佩服你,我输的心服口服。”
他一向很少对人服气,但对陈安真正服气了。
陈安道:“你可不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
他没有提起刚才的豪赌,好似那只不过是个小插曲。
那人道:“我可不可以先问你一个问题。”
陈安道:“你问。”
那人道:“那一剑你为什么不刺下去,你若刺下去,我必然死在你的剑下。”
陈安平静道:“我不必刺下去。”
“哦?”
“我早就知道鱼没有毒,酒也没有毒。”陈安开口道,“你既然没有下毒害我,我又为什么要杀你呢?”
那人瞪大眼睛看着他道:“既然你早就知道,为什么。”
陈安打断了他,淡淡道:“因为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奇,很想找个借口找我的麻烦,而我也对你也很好奇,既然大家目的一致,我自然也可以装作要杀你。”
那人哭笑不得,陈安居然是这么想的,他实在想不到。
后方,独孤方、苏少英也惊讶极了,他们也有些哭笑不得,原本觉得自己是众人皆醉我独醒,却发现自己其实也醉了。
陈安道:“你是不是问完了?”
那人想了想,道:“可不可以再让我问一个?”
陈安道:‘你问。’
那人道:“如果你输了,你真会任由我驱使?”
苏少英、独孤方也很好奇。
陈安淡淡道:“第一,我不认为我会输,第二,如果输了我会当做没有说过这种话,当然也不会任由你驱使。”
那人、苏少英、独孤方有种晕倒的冲动。
他们谁也想不到陈安一开始就决定输了耍无赖,他们本以为陈安是那种言必行,行必果,正儿八经的人,现在才发现自己错了——这个年轻人比任何人都要懂得变通。
那人叹了口气道:“难怪你一点也不紧张,你根本不必紧张。”
这也是苏少英、独孤方想说的话——一个人既然不将赌局当做赌局,自然也不必紧张。
陈安笑笑,没有解释。纵然这是一场生死搏杀,他也不会紧张。
陈安道:“是不是该我问了?”
那人道:“你问。”
陈安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痛快道:“司空摘星,一个小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