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林妹妹不走了？王夫人吃瘪？
贾母的胳膊搭在鸳鸯的手背上，面带怒容，步履缓慢地走了进来。
王夫人忙上前搀扶，贾母轻哼了一声，将另一只胳膊也搭在王夫人手背上。
贾母抬头看了王夫人一眼，无比威严，眼中的厉色将王夫人吓得一哆嗦。
她嫁到贾府快三十年。
在贾母面前仍然谨小慎微，连大气也不敢出。
只因贾母当家作主，决定谁拥有管家权。
贾母开口道：
“我就出去散会儿步的功夫，你就做起主来了？你为人一向谨慎，说出这种话意欲何为？把我置于了何地？”
贾母从没对王夫人如此疾言厉色过。
王夫人的心颤抖的同时，又生出一丝怨恨。果然，平日的慈爱都是做做样子，关键时候只会维护女婿。
据说除了贾敏，林黛玉的母亲以外，贾赦贾政都为妾室所生。
但这只是传言。
这毕竟是老一辈的事。
她哪敢违抗贾母，只是觉得林如海即将被罢官要背靠贾府，自己又是林如海的二嫂，说两句没什么，没想到被贾母听了去。
幸好老太太只听到了后面那一句。
“老太太，都怪儿媳不会说话。儿媳刚才听林家姑爷说想把黛玉接回姑苏老家，于是觉得，黛玉回老家侍奉对她的名声有好处。这全是林家姑爷的意思。”
这也能？林如海看向王夫人，没想到她看上去敦厚，平日里吃斋念佛，原来是这种人。
王夫人外披驼色织金纹样缎面镶领，上绣肉粉色花卉纹样缎面的对襟披风。
里面是玄色镶边朱砂立领的袄子，最里面还有件青灰色的立领袄子。
下身着绣金裙门朱砂马面裙，里面还有件粉蓝马面裙作为衬底。
稍一走动，里面的粉蓝马面裙就会若隐若现。
既大气，华贵，又为丰腴的身材增加了一丝亮色。
满头的簪环不住摇晃着，显得金灿灿的。
贾母面色稍霁，微抿着唇，眼睛半眯半闭。
鸳鸯连忙扶她坐下，命小丫鬟赶紧端来了茶水。
王夫人在一旁垂首侍立。
鸳鸯对着茶水轻轻地吹了吹，又摸了摸茶盏，不烫，将茶盏递给了贾母，说道：
“老祖宗，外面的凉气带了进来，喝口热茶好暖暖身。”
贾母这才没有板着脸，她看了王夫人一眼，又瞥了一眼林如海。
林如海正襟危坐，黛玉则用手绞帕子低头不语。
宝玉直盯着黛玉，眼里似有万千繁星在闪动，一定要挽留住林妹妹！
宝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情真意切地对着贾母道：
“老太太。原不怪太太和姑父，都是我的错。林妹妹回老家侍奉自己的爹爹原是没错，可老太太疼爱林妹妹，林妹妹这一走老太太岂不是会牵肠挂肚？再要见面不知是何时，那可是几千里外的姑苏。”
紫鹃在心中“啐”了一口，拿老太太做幌子，不过姑苏确实远。
来回得几个月，下一次见面不知老太太还在不在……
她原是老太太的二等丫鬟，黛玉小姐来了后，老太太将她送给了黛玉小姐。
她于是成了一等丫鬟。
她也不愿意离开老太太。
紫鹃眼眶微红，轻轻地扯了扯黛玉衣袖。
比常人多一窍的黛玉焉有不明白的，可姑苏老家毕竟是自己的家。
这里千好万好，哪有自己的家好。
爹爹经常寄人参、燕窝、肉桂等补品和银子给她，可她却哭的时候比笑的时候多。
宝玉经常混在女人堆里，这个姐姐，那个妹妹地不着调。
他们之间始终没有揭开那层窗户纸。只是一种朦胧的感觉。
迎春、探春、惜春跟她的关系又算不上特别好。
宝钗虽看上去和气，可交不了心。
对她好的外祖母年龄又这么大。
宝玉对着黛玉递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也说说，黛玉仍是低头绞帕子，手帕都被她搅烂了，这可是云锦做的。
王夫人眼中划过一道厉色，作派奢靡，又是个病秧子。
这种人怎配做她的儿媳？
人家林家有钱，云锦帕子又不是贾家的。
“我确实有这个意思，想把黛玉带回姑苏老家，正准备跟老太太提，想着先问老太太，以免舍不得，二嫂却先提出来了。
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听说老太太偶感风寒，鼻塞得厉害，这有个西洋的鼻烟壶，老太太可以试试……”
他不想拂了老太太的面，看贾母这意思是想留下黛玉。
他还要解决一件大事。
这件事必须在京城才能完成，他即将提升为盐政，专管盐运使。
京城里有两淮盐商的后台，他想调查清楚。
恐怕这些人已经先动手。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弹劾他的奏折。
他在京城买宅子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只说是带黛玉回姑苏老家。
所以黛玉须先暂时住在贾府。
所以他转移了话题，王夫人以为他输了也无所谓。
林如海从衣袖里摸出鼻烟壶。
鼻烟壶其实就是金镶双扣金星玻璃的扁盒，内部就是西洋珐琅材质的鼻烟壶。
上面画着一位金黄头发，两肋有肉翅膀的女子。
里面装着真正的汪恰洋烟，颜色是泥土黄，一股淡淡的幽香袭过来。
贾母展露笑容，眯眼道：“西洋的鼻烟壶？好啊，难得你这么孝顺，比我那两个儿子还要细心。快给我瞅瞅。”
贾母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雀金裘，西洋的报时钟。
不过鼻烟壶倒真没怎么见过。而且她确实鼻塞，所以才想着出去走走。
既可以晒太阳，又制造了林如海跟黛玉说话的机会。
只是出去后鼻塞不仅没好，还使得寒气入侵。
极有眼力见的鸳鸯这才端来了茶水。
林如海将鼻烟盒递给贾母后做起了示范，用小指头尖挖了一点到鼻尖那儿。
“老太太就照这样做，深吸几次后鼻子就会通畅许多。”
贾母用自己的小指头尖挖了点泥土黄的鼻烟，又放在鼻尖处嗅了嗅。
这种事得自己操作，别人代替不了。毕竟是她的鼻子不舒服。
“鼻子通畅了不少，都到天灵盖那儿了。”贾母高兴地道。
王夫人眼中划过一道妒忌之色，果然会讨老太太的欢心，这是什么劳什子？就那么闻闻，就好了？
还什么深吸？那是什么意思？
那还要太医干什么？要知道，贾府每年都要给太医诊金。
府里老太太，太太，还有少爷小姐，甚至一等丫鬟生病，都由太医诊治。
林如海不是被罢官了吗？
怎地出手这么阔绰？这可是西洋的东西。
一盒只怕上百两都不止。
“老太太，真是风寒得找太医治，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西洋的东西好是好，可是治标不治本。”
沉稳内敛，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王夫人也有妒忌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