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科斯卡之死
看到余利恩拔剑冲上前的那一刻，科斯卡忽然明白了什么。
下一刻，万剑团的几名好手毫不意外的被余利恩几招之内砍翻在地，这根本不可能。
科斯卡和余利恩交过手，对方在剑术方面有点东西，但也不至于能在一瞬间击败数位合围过来的精锐佣兵。
道理很简单，余利恩在剑术方面没有任何特性，只凭借血肉之躯，凭什么能显得这么游刃有余？
有古怪...太奇怪了，尤利娅帮忙？或者是这些“好手”早就被安排好在这一刻牺牲了？
“保护王女殿下！”
人群中有人反应过来，不得不说瓦那的子民素有很高的战斗素养，卡尔多年来的爱国教育还是体现了出来。
在发觉暗影魔法施放之后，没有其他魔法攻击的痕迹，还有禁魔石的魔力抑制，让他们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毕竟这里是铁匠之乡，没了魔法存在后，人们敢于抽出武器，打量着身边是否有那些可疑之人。
这时候暗影魔法已经开始被一些从外面赶来的魔法师驱散，人们逐渐又镇定下来，目光向着看台上望去。
余利恩没有动手杀人，毕竟他已经清楚这是一场表演，简单的将对方砍得躺在地上呻吟后，他便收回了宝剑。
冲上来的人中没有科斯卡，也没有伊茉拉，余利恩眉头微皱，或许这场表演还未结束？
他向人群中扫视过去，想找到自己这两位“熟人”的身影，却落了个空。
“尤利娅殿下，您没事吧？”余利恩想了想，还是先如此问道，只是对方此刻的目光盯着余利恩的宝剑。
剑上在日光下闪耀，上面也倒映出墨一般的字样。
【还没结束。】
余利恩愣在原地，那是尤利娅的【死亡魔法】，她在用这种方法和他沟通。
而主导这场刺杀的人已经跑了。
可是科斯卡跑得很快，从余利恩将万剑团的几人放倒后，他好像见了鬼一样迈开腿向人群外挤去。
没有任何耽搁，他果断地将其他人冲撞得人仰马翻，在一顿叫骂声中不顾一切的逃离了现场。
他气喘吁吁，从醒来发现提娅特开始，便有一种说不清的古怪感。
而如今他已经彻底明白，要问这世上有谁对米利迪乌斯的了解比他多，恐怕没有。
他没有跑回万剑团，而是发疯似的朝着郊外跑去，一路上他将身上的盔甲全部脱下，随便扯了路边的篷布蔽体，活像一个疯子一般。
这从一开始就是一场操控人作为人偶的劣质傀儡戏。
从见到提娅特开始，那一直固结在吼间自己始终不敢发问的问题，而对方也毫无解释的意思，自己早该意识到这其中的古怪之处。
提娅特或许有着几分傲慢，但是对方绝不会如此冷漠无情，虽然身为龙族唯一的希望，她必须表现出果决和坚定。
但她不会对下属毫无交代，只是在这应该如实告知的时刻，一切都被一些“巧合”带过了。
对的，巧合，也可以说是一念之差。
人类命运的偏折是由一个又一个巧合实现的，在神明的视角下，就是如此。
如果二十年前科斯卡没有想要踹开那村庄的最后一扇门，伊茉拉就不会被救出来。
如果那时候他不会想着尽可能隐瞒龙族的身份，从而拜托余利恩帮助自己夺回万剑团，那么如今深陷漩涡中心的那两人就不会出现在此。
即使后来提娅特告诉他这一开始的想法并无意义，尤利娅其实对他们的一举一动心知肚明。
他的计划在这位龙族公主看来有着另外的价值，拉拢两位孑遗或许能给局势带来转机。
那时候科斯卡认为的转机是余利恩身上的命运之神会注意到他们的想法，从而为他们提供帮助，可惜神迹并没有降临。
只是，现在回想起来，米利迪乌斯真的到如今都无动于衷吗？
这位命运之神，从一开始控制他们做出了每一次关键的选择，每一次有利于祂的关键选择！
.....
此刻万剑团营帐，提娅特将佩戴在自己食指上的那枚牙齿环戒摘了下来，她的目光凝视在上面。
她刻意将这东西的正面展示给科斯卡看，因为其内部，已经变得空荡荡。
她已经使用了这枚针对尤利娅的杀器，只不过显然并不是在今日，在尤利娅举行讲演的今日。
“科斯卡已经是必死无疑了，我刚刚对他的血脉宣布了禁绝。”提娅特对着空气说道。
空间凝结，那凝结产生不规整的裂痕中，一道声音传来。
“这是必要的，科斯卡本该死在那日传输生命力后本该死去，已经在你选定命运上谢幕的人员应该回到他的观众席上。”
“要不然，你选择的命运就无法实现。”
几乎是残忍又冷漠的一句话，提娅特心想。
提娅特不语，这是位老将，为了龙族的事业奉献了大半辈子，将要迎来他最后的结局，莫名其妙又可悲。
她说不上这一切是否值得，只是如今她已经无路可退，因为若不是米利迪乌斯，她那时候早就成为尤利娅的傀儡。
“选择自己的命运是需要付出代价的，龙族的公主。”那道声音说道。
提娅特感觉到一阵恶寒，她咬着嘴唇问道：“我们的交易什么时候结束？”
“只是一条半截入土老龙的命还不够，而要让龙族延续下去，这对于任何一位神明来说都不是简单的事。”
“于我而言，年轻是一件好事，能让人对未来充满希望，只是也会让人陷入优柔寡断中。”声音回荡。
“你应该清楚你的父母，你的先辈为了这一天付出了多少？蓝龙种为了预言尤利娅的具体几乎灭绝，甲龙种在中洲浴血战死保护祖地至最后一位，即使迁徙到了北境，卡尔依然对你们虎视眈眈。”
“早有千万条命堆积为你们铺路到了这一日，如今终于能实现你们的愿景。”
“不要犯错，提娅特。”
少女沉默，她突然陷入一种茫然。
从古至今，神明不会违背祂们的诺言，这是神区别于人的地方。
即使是列蒙·卡尔背弃了米利迪乌斯，对方的祝福一直持续着，所以直到今日，卡尔王国依旧长盛不衰。
而米利迪乌斯苏醒后，也并没有对此有什么异议，在祂们看来，即使遭到了背叛，祂们也会遵循与人类的交易。
真的是自己太优柔寡断了么？少女突然有了一种哀伤，只是这种哀伤让她愈发确认了自己不够坚强这一点。
“好的，米利迪乌斯，我会完成这场演出。”
她站起身来，柔顺的发丝如瀑般披散在那雪白的肩头，提娅特轻声说道。
.....
神明不理解人类的艺术，但是祂们也不需要理解。
科斯卡一边跑着，只觉得身体的血液几乎静止。
还是来了，他心中苦笑，如果这一场刺杀就是米利迪乌斯搭建的舞台，那么当他能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就代表他已经命不久矣。
神明从不犯错，祂们在此世间可以说是算无遗策，提娅特没打算将发生了什么告诉自己，是因为没有必要。
毕竟在这个世界，死人也会说话，只有一无所知的死者才是最安全的。
自己已经必死无疑了。
所以龙族有救了？
科斯卡不是一个悲观派，他靠着墙呼吸粗重，生命尽头他突然想到了这一点。
即使米利迪乌斯会诱导，但是提娅特也不会是听人摆布的角色，她从一开始要求就很明确，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龙族会信任她的原因。
“咳咳。”
他咳嗽了几声，声音沉闷，好似巨怪低吼，这很不正常。
“只是，代价是什么呢？你是否想清楚了么，提娅特大人。”
就连卡尔的先王列蒙·卡尔都接受不了米利迪乌斯的代价，他很幸运找到了另一位神明进行庇佑，逃过一劫。
他宁愿向魔法女神给出自己一半的国家，也不愿意支付这位命运之神的代价啊。
而在现在，提娅特难道能再找到一位属于她的神明来免除代价么？
或许该说人类总是贪婪的，在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他们并不会就此止步，而是想要更好的，起码想要保持现状。
龙族也是如此，其本该已经就此隐没，只是在其得到延续的希望后，科斯卡又开始担忧起这一份代价到底要付出多少。
或许从一开始米利迪乌斯就用各种巧合牵引着他们，让他们走到这无可挽回的地步？又或许他们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提娅特从龙茧中孵化到现世也不过二十年的时间，她在孵化中便开始接受龙族的各种信息，她出生的那一刻便是为了今日。
只是科斯卡在成为佣兵前在这世上逛了百年，他知道即使提娅特已经对这世界有了足够的认知，她依然需要成长。
可是龙族的局势不允许这位依然是少女的公主有任何成长的迹象，她不能犯错，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而如今面对让无数阅尽千帆的智者都为之疯狂的命运之神，科斯卡心中实在开心不起来，他第一次对提娅特失去了信心，因为这位神明实在难以揣测。
“咳咳。”
他已经处于弥留之际，瞳孔开始涣散。
“真不甘心啊。”
他叹息，并不是因为自己是棋子，而是因为龙族的命运正逐渐被一位神明所攫取。
他那已经昏沉的视线开始浮现出画面，这是那些故事书里说的走马灯么？
化龙腾飞在天穹的日子一个又一个过去，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余利恩·凯恩斯，那是能从米利迪乌斯手中走出来的人，他是否能逃出命运之神的掌控呢？
不，或许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逃离命运，应该询问的是，他是否能对抗命运之神的掌控呢？
科斯卡想到对方斩杀尼布甲尼撒的事，按理来说余利恩那剑术根本不可能是那位沉默寡言的甲龙种的对手，更遑论对方解放血脉后。
只是尼布甲尼撒还是死了，并且他将此人引荐给提娅特，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让对于实力十分看重的甲龙种都为之折服。
可惜他来不及想了。
“呃...”
科斯卡觉得自己喉咙突然被什么东西勒住，他有点无语。
自己都要死了看不出来么？米利迪乌斯还派了人要勒死自己以防复活？
他的眼前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