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惧鬼神，不信神佛
“胡闹！皇上已经赐婚，抗旨是要株连九族的！婚姻之命媒妁之言，岂是你说不嫁就不嫁的？”
相国府的厅堂，花甲之年的相国沈御之吹胡子瞪眼训斥着。
埋头低首站在他面前的是沈月白，两根手指相对戳来戳去，绣花鞋崴了又正，嘟囔着为自己的未来小声辩驳，“可是，我不喜欢三皇子，难道父亲要看着女儿日后以泪洗面吗？”
说来也奇怪，她甚至没仔细看过护国将军陆长信的长相，可就是心心念念着。
“你啊你，你一个女儿家知道什么？那陆长信是太子心腹，皇后娘娘将你指给三皇子，其中缘由又是为何你可知？皇城脚下刺客无端端刺杀你？偏生陆长信施救，这就是给你爹我的下马威！”
沈御之怒火中烧，来回踱步着，一长串一长串地数落，“目无王法，休说东宫那位还只是未来储君，心思狭隘，刚愎自用，若真登基为帝，霸权独裁，不敢想，不敢想诶……”
沈月白稍稍掀起眼皮子瞟了父亲一眼，发丝花白，着着仙鹤补服，愁得哟，满脸的褶皱深如沟壑。
她挠了挠鬓角，做殊死挣扎，“爹，朝廷的事我又不懂，说不定我能让将军迷途知返呢？您看，您要是有那么个骁勇善战的女婿，那得多硬气，对吧？”
说着说着，女子眉飞色舞，俏皮地冲沈御之笑。
沈御之一拍脑门，翻着三白眼，眼瞅着就要气死。
“老爷！”
下人急忙扶着，沈御之全靠佣人拖着才能站稳，嘴里婉转呻吟，“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女儿，祖上蒙羞啊，祖上蒙羞……”
“爹？”
沈月白嘴角抽搐，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咽回肚子里，她怕再多言两句，得给亲爹筹办身后事了。
有那么严重吗？
不嫁三皇子能死？
“小姐，自古婚嫁是这么个理儿，您也别怪相爷，万般皆是命。”芋儿忧心忡忡望着沈御之离去的方向，苦口婆心地劝说，“三皇子风流倜傥，京城第一美男子，没什么不好的呀。”
“哦。”
沈月白心不在焉地回着，心里小九九转得飞快。
忽而，她双眸霎亮，“芋儿，半月后可是中元节？”
芋儿神色微怔，续而明白了什么，笑开来，“小姐，您是想大肆操办夫人祭奠，变着法给相爷认个错？”
哈？
她可没这么孝顺。
沈月白心里嘀咕着确实该给亡母烧纸，不过却有更重要的打算。
本朝有个习俗，中元节鬼门开，迎亲人归家，会有灯会祭祀。
佛学当道，陆长信杀伐重，定会在祭祀中咏佛颂经，届时她一定要见上他一面。
不是她吹牛，就她这姿色，再耍点小心机，让陆长信倾心于己还是不难的。
将军他功勋在身，只要他向皇上讨个赐婚，皇后那边的结不就解了么？
念及此，她神经兮兮偷笑，芋儿看着，目光怪异，她家这小姐，怕是脑子坏掉了。
转眼中元节，家家户户门前挂着引魂的灯笼，磷粉制成，幽蓝幽蓝的。
乌云遮皎月，转眼似要下雨，夜风阵阵，放眼望去，整个皇城都笼罩在阴森森的氛围中。
沈月白门前三叩首，烧了香蜡纸钱，借口困乏入睡，吹了蜡烛，一个人偷摸地从窗户溜走。
“Duang，Duang，Duang——”
更夫的铜锣敲得响，走街串巷，香台水榭皆闭门，唯有午门口的菜市场人满为患。
招魂的人穿黑白素衣，提着幽蓝烛火的灯笼，戴着罗刹的面具围着菜市场打转。菜市场上搭建筑台，身穿袈裟的和尚嘴里冒出阵阵梵音。
风一过，沈月白单薄的衣裳扬起衣角，竟有些生寒。
她搓着胳膊举目四望，只期盼能寻觅到那抹冷峻的身影。
可是兜兜转转，些许小将跪在和尚身后虔诚忏悔，唯独不见将军身影。
“哎哟——”
正看得出神，后退着撞了人，脚一崴就要倒下去。
“姑娘！”被她撞到的男子手疾眼快，探出长臂搂住了她的腰，清风浮动着男子鬓角两缕青丝，青面獠牙的面具下是一双温润的桃花眼，他声色轻柔询问，“你没事吧？”
“没。”沈月白有一瞬失神，迷迷糊糊地站定。
男子松了手，“女儿家入夜最好不要出门为好，特别是鬼节。”
“哦，哦。”沈月白还呆愣着，见他转身，蓦然记起偷跑出来的目的，急切揪住男子白衣袖口，“公子，你可曾见到将军，护国将军陆长信？”
男子身形微微一僵，片刻后抽离袖子，“将军？呵！他不惧鬼神，不信神佛，扬言有多少冤魂杀多少，清了地狱也无妨。”
这么……与众不同！
不知为何，明明没瞧见他的人，心底却因这句话荡漾开丝丝涟漪。
她抿嘴轻笑，娇羞地似个小媳妇。
面具男子微微蹙眉，忽然间，狂风乱做，暴雨如豆。
果然下雨了呢……
沈月白抬头望天，冰凉的雨水浸润在眼眸里。
“姑娘，此处在下有茶舍，不如去避避雨？”
“甚好，多谢公子。”
入夜的茶社，屋檐雨水如帘，沈月白捧着茶盏，呼着热气。
面具男子就坐她身侧，单手支颐注视着她，“姑娘，冒昧一问，你可是倾慕陆将军？”
沈月白怔住，旋即重重颔首，哪有一点女儿身的矜持。
“噗”男子被她逗乐，眼神温柔如水，“即使如此，我可以帮你，但，你的命格得归我。”
“帮我，好呀！”沈月白脱口而出，喝了口热茶才回味他说的后半句，“什……什么命格？”
男子宽袖遮住脸，茶杯送到嘴边，沈月白眼皮子沉重只听缥缈的话音像是隔着千里万里传来——“你以后会知道的。”
以后？
以后是什么时候？
眼前陈设重了影，思绪仿佛断了弦，少女身形晃荡，“咚”地一声，栽倒在茶桌上。
“小姐，小姐，醒醒，小姐？”
“干嘛，让我再睡一会儿……”沈月白两腿夹着被子在床上打了个滚，小巧的鼻尖呼吸均匀。
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