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孕面线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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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雨夜

电话突然响了,是卞文静的老公打给她的,催她赶紧回家做饭。

奇怪,她不是事业女性么?家里不是有保姆么?为什么还要亲自给家里人做饭。

袁景的一连串问题,令对面的女人吞吞吐吐地解释了半天。

解释就是掩饰,看她支吾其词,就知道刚才那番话有多少水分了。

她执意要开车送袁景回家,一番推搡,袁景婉言相拒,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暗自发笑。

倘若刚才她真的让卞文静送自己回家,事情会如何?

人与人之间的虚情假意,还真是有意思!

忽然被人扯住胳膊,和那人挣扎到路灯下,袁景才发现拉她的人是袁茜。

灯光下,袁茜的面孔忽明忽暗,狰狞可怖。

“走!跟我走”她粗暴地拽着袁景。“去哪儿啊,我要回家!”袁景努力扒着地,努力地挣脱着箍她的双手。

母女之间的对话,向来没有称呼。

袁茜只是一味的拖拽,已经把袁景白皙的胳膊抓出几道红肿的瘀痕——

“这野种决不能留!你不要脸,我还要,那姚旌到现在都没露面,铁定不要你了。你还留着这东西做什么。”

又是“野种”,这两个字就像是袁景内心不可碰触的原子弹,瞬间炸出一朵大大的蘑菇云。

她愤怒地挣扎,嘶吼着求救,“放开我!来人啊!救命啊!”。寂静的黑暗被点亮,周围有几盏窗户亮了。

瓦嬷着急地冲到楼下,很快,小区里凑热闹的人都看到了花坛旁,祖孙三人撕扯、扭打在一起。

袁茜这架势,看来今天务必要闹出个结果,要么流要么留!她是一定要袁流掉这孩子的。

可她终究还是个体面人,捋了捋散落的头发,向母亲和女儿发号施令:“走!回家!关起门来说!”

她整理好衣衫,向四周瞟了几下,趾高气昂地上楼去了。

瓦嬷是虔诚的佛教徒,她也绝不允许堕胎这种事在自己家里发生!她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袁景去堕胎!

他们一家人这一代虽然人丁稀薄,可是信仰复杂,好在大家对此尚且圆融,相互尊重。

除了袁茜母女,家人都有自己笃信的宗教,清教徒叶玫自不必说,阿舅自从设计院回归校园后,就开始修身论道。

然而任何一类信仰,都视堕胎为穷凶极恶,因此家人对袁景未婚先孕,虽不赞成,但也不反对。

袁茜是不相信所谓生死轮回的,只是她一向把袁景当成人生污点,现在污点要生小污点,她绝不允许!

盛怒之下,她破口大骂,不分青红皂白地开始指责前来阻拦她的母亲,对呀,如果当年不是她拦着自己去堕胎,袁景也不会来到这世上!

她越说越气,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从脸边滑落,遥想当年,若不是袁景的出生,她也不会落得如今这般田地。

袁景,就是她命里的灾星,从怀上她那刻起,她的人生就开始走下坡路。

她呜咽着,眼前浮现着第一次怀孕时的画面,那时候她才刚知道自己有孕,也曾偷偷跳绳,做仰卧起坐,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落掉这孩子。

然而任凭她在此事上痛得流下多少汗与泪,这胎却依然固若磐石。

瓦嬷总说,意外得来的孩子都是来报恩的,打不掉孩子的袁茜暂时相信了,毕竟她要靠这孩子去实现梦想。

可是,生出来的是个女儿!这个女儿彻底击碎了她的梦!

她,天生一副好皮囊。可是每当看见她的脸,袁茜都好恨,逼迫她回忆不堪回首的青春!

所以她不想看见这个女儿,即便她再是乖巧可爱,她都恨,她越是懂事可爱,她越是讨厌。

没有父母呵护的她,就是优秀得遭人恨!

家长会上,老师总表扬她;同龄人因此孤立她,奚落她,羞辱她,说她是没人要的野种。

她从小就学会在街角偷偷擦干眼泪再回家,一脸愉快地瓦嬷讲学校的乐事。

她懂事得令人心疼,她内心总是渴望袁茜能来参加一次自己的家长会,或许妈妈听到老师长辈对自己的夸夸,就能多爱自己一点。

她放弃重点高中的签约,坚持到晋江读书,是为了靠近袁茜一些,可她把自己拒之门外,才不得不去选择了寄宿。

然而,离家前夕,袁茜不供她读大学那番言论,彻底击碎了她对母爱的幻想。

走进大都市的大学校园,五彩缤纷的社交生活丰富着她的生活,袁景才逐渐搁浅了对原生家庭的眷恋。

工作后,她顺从地拿出一部分工资上交给袁茜,她以为这样,妈妈能多看她一眼,然而并没有。

直到此刻,她方才明白,无论她付出多少,袁茜都不会偏爱自己一点,所以她躺平了,她不想努力了,也不会再努力了。

母爱决定起点,父爱决定方向。反正,袁景都没有,一路摸爬滚打着,也过来了。她不欠父母什么,对他们的所有期待和憧憬就这么熄灭了。

屋内陷入死一般寂静,只听得到袁茜沉重的呼吸声,袁景呆呆地站在原地,泪水不停地在眼眶里大专,她紧咬着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瓦嬷坐在沙发上,眼神有些空洞,脸上尽是懊悔与无奈。

尴尬的安静像一张无形的,瓦嬷想说点什么打破这僵局,但又不知如何开口,生怕一不小心引发新的争吵。

袁景沉思片刻,默默走进房间,徒留袁茜和瓦嬷在客厅继续煎熬着。

等她再次打开方门时,手里拎着来时那两只箱子,冷冷地望向袁茜,又满是愧疚地看着瓦嬷,眼泪又不自觉地流出来了。

趁二人还没反应过来,袁景率先破门而出。

屋外,淅淅索索地下起了雨,花圃中,花草们默默地矗立着,目及之处,只有路灯还亮着昏黄的灯光。

几声犬吠,在雨夜中尤为刺耳。

袁茜不可置信地盯着大门,不经意地与母亲对视一眼,刚刚平息的波澜再次勇气,呜咽和叹息此起彼伏。

“茜茜,三十多年了,不管当初你多么不情愿,这孩子总没做什么对不住你的事情。“瓦嬷长吁短叹:

”你恨也好,怨也罢,可不该怪她。也许是我错了,不该劝你生下她,她原不该来这世上,受这份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