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留书别离话当年
见这张慕还算好说话,白泽便指向观中众人,出言试探。
“观中不可无人照看,更不能断熄香火,将他们都留下吧,贫道自会随寨主离去。”
匪众还当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听岔了,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张慕亦邪笑看来:“先生可别得寸进尺,非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是先生武艺高强,不得不防。若先生日后想逃,呵呵只怕我等还不一定拦的住。”
白泽早料到这张幕怕是不会留下所有道士,他之所以如此一说,一是真心不想天师观荒废,毕竟这是他穿越到三国后的第一个‘家’,在这住了四月时光,也留下了许多回忆。二是此去不知吉凶祸福,所以先漫天要价试试,至于最终能留下几人就只能看各自的造化。三是,他很想看看到底谁才是蜀汉埋在道观中的眼睛。
于是他改口道:“人无信而不能立,吾虽非君子,却也是守信之人。再者寨主若将我观中之人悉数带走,这一来路上人多行动不便;二者,寨主欲以人为质,只需一二即可,又何必大动干戈?三来......家师仙去时,以举观相托,若因我之故,至天师观就此荒废,那贫道也无颜再立于天地间了,倒不如......。”
说着,他伸手一抓杵立的丹云枪,显然是鱼死网破之意!
张慕双眼陡然微眯,在思量权衡片刻后遂露出了豪爽的笑容:“先生说的有理,人无信不立,某便信先生一回。”
说罢,他扫视向天师观道众,伸出两指:“某看在先生面上,今日只带尔等其中两人离开,余者留下,绝不为难,愿随某家军师者,站出来!”
此言一出,道众们或喜或忧亦或迟疑不定。
柔甲的目光再次投向了白泽,白泽微微摇头,示意勿要站出。
柔甲身为魏国派来‘辅助’自己的人,扮演着承上启下传递消息的重任,若两人都被山匪裹挟失去自由,那还搞个屁。再者,柔甲曾被张慕识破身份,必须与张慕保持距离。
相信以柔甲的聪慧,一定能想到这一点。
果然,柔甲沉默了,深深的埋下了脑袋,显得虚弱不堪,仿佛马上就要支撑不住晕倒一般。
这时扫地小道童玄辛抖抖索索的站出:“小...小道玄辛,愿...愿跟随师父。”
玄辛入门颇晚,只有十三岁,生的清秀白净,去年初春,这小子母亲病逝,没了依靠,饿的不行跑来道观讨口吃食,青云子看其可怜,就收留观中,做了他白泽的弟子。
对于这位便宜弟子,白泽颇为喜欢,话不多,做事勤勤恳恳,脑子也不笨。最关键在自己刚穿越来,躺在病床上的那段时间里,都是玄辛在旁日夜侍候,倒是个善良孝顺的孩子。
张慕见是个屁大点的小子,本不愿带上,可一听这小子竟然称呼白泽为师父,顿时改变了主意,满意颔首:“嗯嗯不错!既是先生弟子,那定要带上。”
而就在此时,又有人站出。
“小...小道愿往。”
站出之人竟然是胖子玄甲!
白泽立时扫了眼垂头沉默的玄乙,暗道一声果然,显然埋在道观中的蜀汉眼睛定是玄乙无疑。
玄甲素来胆小,今日竟敢主动站出来去匪窝当人质,倒是令人刮目相看,反倒是玄乙平时总是善良善良挂嘴边,关键时刻却不愿站出,这本身已经说明很多。
再者,玄乙几乎每日都会下山采药,最容易与外人接触,虽然蜀汉细作的目的是监视道观,但终究是一隐患,正好借此机会将其带走。
不等张慕发表意见,白泽却看向玄甲,先开了口:“汝为师兄,又负责观中吃食采买,观中不可离开汝,就留下照顾师弟们吧,此后观中诸事也暂由汝代管。”
“小师叔俺......?”
玄甲还要开口,白泽却伸手制止,看向玄乙,其意已经很明了。
张慕那恶狠狠的眸子亦扫视而来......
玄乙被看的心中大急,眉头微颤,但最终还是无奈站出:“玄乙愿往。”
“如此甚好。”白泽嘴角翘起,开始吩咐众人道:“尔等在观中需好生修行,每日功课不可懈怠,后山蔬果也需照料......”
说着他将木牍交给玄甲:“若费文伟前来,待为转赠。”
“弟子遵命。”
“言尽于此,尔等...罢了...各自保重吧。”
“师叔多多保重。”
说着,他便在张慕及几名手下的‘陪同’下,整理行囊,随后便摇着折扇,向观外而去。
而就在白泽一众离去后不久,柔甲却踉跄着来到道观后院外,拿出一只号哨,连吹三声急促的哨音,随之反复三次......
不多时,山下亦传来鹰唳般的哨音回应。
......
夜色降临,院中骡马正打着响鼻,不时发出咀嚼草料声,虫鸣幽幽,远山鸪鸣。
亭驿客舍内,摇曳的灯火下,诸葛亮正坐在榻边泡脚,显得有些出神。葛臬则一边给盆里添着热水,一边讲述着当年长坂坡发生的往事......
时回建安十三年,九月,荆州长坂。
沙沙声响......
成群结队的野狗正在长坂坡四野游荡徘徊,发出难听的呜咽低吟,它们一边畏惧的张望着远处呼啸而过的曹军骑士,一边寻找着眼前一切可以果腹的‘目标’。
一名头扎赤帻的刘军士卒,被一根长矛钉死在荒草丛生的道旁,他手握环首刀,双目瞪圆,嘴巴大张,鲜血溢满了口腔,粘稠的液体流淌在赤如烈火的戎装上,印染得半边身子都成了深褐色,引得蝇虫嗡嗡乱飞。
而在这士卒的身后,竟还躲藏着一名五六岁的童子,却早已浑身是血没了气息!
饥肠辘辘的野狗们发出‘咕咕’的低吟声,正迈着枯枝般的腿脚,朝着死去的刘军士卒和童子缓缓靠近。
这些快饿疯的畜生,可不管眼前的是好人还是坏人,只要死了在它们的眼中,都是可以填饱肚皮的美味佳肴。
而就在这群野狗蜂拥而上,准备大口撕咬朵颐之时。
“死开!”
突然,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怒吼着挥舞手中环首刀冲来,野狗们自然不愿放弃到嘴的食物,纷纷龇牙咧嘴,冲着少年低吟咆哮。
少年身穿葛衣劲装,胸前套了件简易的赤色皮甲,胸口还有面凹凸不平的护心镜,他发髻凌乱,灰头土脸,正挥舞着手中环首刀恶狠狠的瞪着野狗群!
“孽畜~滚!滚开!”
他不敢大声喧哗,怕引来附近曹兵,只得咬牙极力露出狠厉之色。
野狗们见得他凶狠模样,似乎知道到那染有血迹的环首刀很危险,僵持没一会儿,它们便‘呜呜’怪叫着,不甘的夹起尾巴星散而去。
少年连忙来到童子身旁,先用衣袖擦了擦自己沾满血污与灰土的眼帘,额头一道醒目的刀伤上鲜血尚未干涸。
他顾不得自己的伤势,已伸出颤抖的手,摸向那童子耷拉着的小脑袋,同时口中念叨着:“不是......不是,一定不是少郎君......”
待他抬起童子脸庞,见是一张极其陌生的面孔时,他这才跌坐在地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可就在这时,不远处仿佛有人正在呼唤他的名字!
“葛......葛......葛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