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怎么拍（三）
范韦师承曲艺相声大家陈连仲老师，本来一口普通话已经非常标准，可现在兴奋之下，竟然又露出了东北口音。
葛悠小眼睛雪亮，之前流利的普通话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口京腔鼻音，如同呢喃的味道。
“嗨！那是！我小时候就听老辈讲过，黄大仙讨封听过吧……”
顿时，所有人都加入了讨论之中。
不知道过去多久，大家都聊得火热，各种口语方言层出不穷，就在这时，忽然一声喇叭响起：“休息结束，各就各位！”
这么快吗？
所有人都意犹未尽地看了看大家，对比起拍摄前，他们的距离已经拉近了非常多。
更重要的是……状态！
不需要许思成开口，开工令让所有人都回到了工作状态，他们明显感觉到，自己状态和之前完全不同了！
心中的犹豫，担心，那一丝的紧绷全然消失！
“你……”张彤惊讶地看向笑眯眯的许思成，想说什么，但最终没开口。
这个小年轻！
他在带自己这些人入戏！
不止他想到了，所有人都想到了。尤其是葛悠范韦，看向许思成的小眼睛更是开始聚光！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这种方法几乎没人用过，而且也算不上高明。
但太贴合这部戏了！
他们感觉自己现在咸鱼得可怕！随便来个人都能贫两小时！
如果说这就是《编辑部的故事》要的感觉。
那……现在这味儿太冲了！
“许编？”葛悠临出门，转身竖起大拇指：“哥们儿记住你了！”
“牛的！”
…………
灯光，道具，收音。
剧组再次聚集到摄影棚前，场务外围，赵宝钢，王硕，郑小龙正死死盯着那个校对着摄影机的青年。
或许他们都没有发现，现在只有郑小龙的神色最为平和。
王硕脸色如同一块木板，甚至有些阴沉。
赵宝钢虽然在笑，可那笑仿佛是硬挤出来的，不时去看看旁边两位领导。
这是我的戏啊……我的啊！
怎么能让别人掌机！
自己的荧幕处女作，让一个刚毕业的毛头小子玷污了！这种事……只能再咬一咬牙了。
“各部门准备。”许思成站在摄影机前，举起手，场务立刻拿着一块场记板走到了中央。
“看到了吗？”郑小龙忽然开口：“狮子的鬃毛，立起来了。”
王硕没有开口，现在许思成的气质已经完全变了。
平时在他们面前老师长老师短，可现在？
这个年轻的身影带上了威严，不是那种硬装出来的，而是好像在摄影机前站了五六年，那种老导演，全局在握的威严！
想不通！
他实在是想不通，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崽子，怎么能有这种气场？
“开始！”
卡！
场记板打下，全场寂静。
拍摄的还是第一场，范韦仍然坐在桌子前整理文件转着笔，而身后吕莉萍老师推门而入。
赵宝钢的眼睛陡然睁大！
不一样了……完全不同了！
“我拍摄的时候，吕莉萍老师扮演的戈玲刚进门，目光就看向了余得利，就像早知道那里有东西要让她看一样！太刻意了！”
“实际上余得利背着身，戈玲根本看不清他在做什么。”
“这是演员紧张后的心态表现，不自觉就去‘对剧本’了，也就是按着剧本来走，缺乏自然表现！”
他拍的时候确实是这样的。
可是……可是为什么半小时后！这些人表现地如此自然！
吕莉萍老师随意地推门，放包，那种感觉就像回到了家一样流畅！
王硕的脸已经沉了下来。
“这是对演员的掌控。”郑小龙不徐不疾地说道：“他对演员的掌控非同一般，而且，编剧好像也是他？”
片场中，戈玲埋头看了一眼，随口道：“哟，又在忙着算计谁呢？”
范韦笑呵呵地转头：“戈玲，我琢磨出一高招来。”
这句话说完，三人脸色又是一变！
东北话！
范韦居然用的东北话！
要知道，北视中心的节目都是在央视播出。
央视可从来没有方言节目！
但是……但是现在范韦用东北话回答，却丝毫不突兀！
反而一种浓烈的生活气息油然而起！甚至不少人刹那间都有种恍惚：咱们是在拍电视？还真的是在拍一个编辑部记录？
“哎，既能天天陪媳妇逛商场，又能一分钱不花！”范韦可不知道其他人的想法。
他只感觉现在演得很顺！
比之前就像是少了一层枷锁，他摇头晃脑，小小的眼中精光四射，市侩的感觉根本不需要用人物衬托，简直跃然纸上！
“哦？”戈玲轻轻一撩耳发，显得妩媚万千，圆圆的大眼睛瞟了一眼对方，上下打量了一遍。
“每次都不带钱包？”
少了几个字……王硕心中立刻清楚了，戈玲的原台词是：你是不是每次都不带钱包？
可临场，全都改词了！
不仅仅是饰演戈玲的吕莉萍，就连新演员范韦也没有照着剧本来说词！
可偏偏是这样，反而让整个画面更加生活化！
“台词没有按照设定好的逻辑，反而很多随意的倒装句，这……这是……”
人带戏……他和郑小龙交换了一下眼色，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当许思成说出这个词来的时候，他们就很惊讶了。
可更惊讶的是，人带戏还让他拍出来了！
把演员调教出来了！就半个小时！
王硕脸色有些僵硬，然嘴上不承认，但是郑小龙太了解他了，对方说的话句句都在心里。
是的。
他让许思成上，就是想让他出错——一个新人而已，凭什么不出错啊！
可是，现实就是这么荒谬！
对方真就没犯错！真就吧赵宝钢吃不下来的场子拍出了感觉！
“艹！”最终，他终于忍不住阴着脸骂了一句。
装不下去了。
郑小龙平静道：“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雨便化龙。”
“我刚才拦都拦不及……这小子，绝非池中物。”
他郑重地看向王硕：“老王，你可得好好考虑了。”
他没说考虑什么，但王硕心里很清楚。
要不要收对方？
收了对方有没有信心压住他？
如果做不到……就快刀斩乱麻！
王硕嘴唇动了好几次，许久才转身离开，对身旁一位工作人员说道：“告诉赵导，让他通知许编，来我办公室一趟。”
看着他离开的身影，郑小龙幽幽叹了口气，掏出一根烟点燃。
他用力吸了一口，看向片场呢喃道：“可惜了……”
他当然明白王硕心中的扭曲——身为文人，王硕很希望接纳对方。
但身为京圈领头羊，他绝不希望出现未来可能超过他的挑战者！
收起心思，他继续看向片场。
随着范韦笑呵呵的那句：“拿我开心啊？”
“卡！”许思成的声音响起，率先鼓掌：“辛苦了，演得很好！”
顿时，全场的掌声都响了起来。
没人是瞎子，大家或许不是编导，但拍了这么多片子，都看得出来味儿对不对。
这片子，感觉来了！
赵宝钢机械地鼓着掌，笑着走到许思成面前：“小许，拍得好啊！”
“赵导过奖了。”许思成笑着和对方握了握手，仔细打量着这位未来的京圈二代目。
第一印象就是儒雅。
他仿佛从来不会生气，脸上总带着柔和的笑容。
哪怕自己第一次掌机被许思成玷污了，也看不到丝毫生气的模样。
真不会生气？
许思成微笑道：“赵导，我也挺喜欢这部剧，要不……您和郑导他们说说？我们一人导一段？”
我导你M个*@#&……￥@&！！！！
赵宝钢脸上的笑容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强笑道：“再说，再说……小许，王老师找你。”
赶紧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