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北视中心一把手
真武庙南侧。
傍晚的霞光挥洒在大地上，自行车流如同过江之鲫，一位头发浓密的中年男子，带着黑色眼镜，留着八字胡，穿着一身灰色干部服，上衣口袋里还别着一支钢笔，正混迹在下班人流中，毫不起眼。
两侧移栽过来的行道树已经冒出了嫩芽，更有工人在铺着草坪，两侧的摊贩络绎不绝。谱写出一曲烟火气浓烈的京城晚歌。
中年男子刚走到一家肉摊面前，老板就笑道：“老鲁，来了？今儿新鲜的排骨？称一斤？”
男子笑着将排骨翻了翻，满意地点了点头：“行，来点儿。”
片刻后，他提着一斤排骨，拐过几个弯，走进了一片黄色水泥楼房中。
刚推开门，浓烈的香味扑面而来，男子闻了闻，笑道：“砂锅鱼头？”
“坐着吧你！”厨房里传来一位女子的声音：“怎么这么晚？这都快七点了！单位到家才几步路？”
桌上早就泡好了茶，男子端起喝了一口，惬意地拿起报纸看了起来。
一边看一边随口说道：“王硕和郑小龙又搞了个新片，看着挺有意思，号称中国第一部室内喜剧，我觉得有搞头。”
当当！
厨房里锅铲声音响动，女子不悦的声音响起：“有搞头有你的份儿吗？”
“鲁小威，你才是北视中心主任！我看他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
鲁小威忽然一笑，摇摇头没再说下去。
女子的声音在继续：“什么东西好像他们定了就定完了！最后通知你一声就行！”
“上次拍渴望，不是你看到了本子说你喜欢想自己拍，怕是拍完了都不知道有这部戏！”
“都是大院子弟，你又不怕他们！”
鲁小威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报纸，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是啊，都是大院子弟。
可别人背后有那两兄弟！还是从小就从一个大院长大的！
再说，80年代文学风刮起来的时候，出名的都是这批能早早学习国外文学的大院子弟，起点就比普通人高得多。
出身相近，抱团自然而然，他父亲是昆明军区的，还真插不进这帮京圈子弟里面去！
咚……菜盘放在桌上，一位女子走了出来，仿佛是知道自己刚才说话有些重了，声音柔了下来：“先吃饭吧，毕竟不管他们怎么做，你也有一份功劳不是？”
“对了，今天有位北视的同志，来投了份剧本，说是一定要给你。我放你桌上了。”
鲁小威两道浓眉皱了起来。
“胡闹。”
他沉声道：“我是艺术中心主任，他要投稿应该直接投给编剧团队！给王硕他们，投给我做什么？”
“他有说他什么职务？”
“说了，还留了传呼号码，说是北影毕业的，北视中心刚毕业的编剧，参加过新片编剧，现在刚调到长安分部。”
鲁小威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对这位素未谋面的编剧印象瞬间差了起来。
王硕他当然熟悉，对方虽然和郑小龙沆瀣一气，但确实是有本事的。对文学人也从来不吝啬。
一个北影毕业的正规军，参加过《编辑部的故事》编剧，能被调到长安分部。这明显是犯了大错误嘛！
就这，还想走他的门路？
他就不信对方真能写出剧本，王硕这种爱才的人不会留对方在京城！
“这种喜欢钻营的人，以后见都别见。”
“知道了，吃饭吧你。”
鲁小威上了桌，但他真没什么胃口。
火气就像枪口上的火药一样，止都止不住！
开头是不喜这种投机钻营的人，但接着，就是对王硕和郑小龙的火气。
好歹自己是个被北视主任啊！
堂堂北京电视艺术中心一把手，这两人要让谁走，这份申调报告就压根没让他看到过！
啪——！他忽然拍下筷子，女子吓了一跳：“你干嘛呢？”
“没胃口。”鲁小威摆了摆手，率先下桌：“剧本在哪儿？我看看。”
虽然他对走后门同样不喜，但已经拿到了剧本，职业素养他也会保持下去。
端着保温杯走进屋，他看到了放在桌上，厚厚的一叠剧本。
“看起来还像那么回事。”他轻轻哼了一声，本来，他已经做好了看到几页薄纸的准备了。
可惜。
有这份功夫，不好好工作，现在临时抱什么佛脚？
现在知道找自己了？
早干什么去了？
真就不知道他郑小龙只是个副主任？
“嘘……”他轻轻吐了口气，被架空也不是一时半载了，他已经习惯了。
坐在藤椅上，打开了灯，他仔细看了起来。
“北京人在纽约？”
“这名字有点熟悉啊……”他没有立刻打开，而是轻轻抚摸着封面——这一叠几十页纸都被订在了一起，最上面用一张白纸打印上了名字。
稍稍思考，他立刻想起来了。
去年，一些杂志上刊登过一篇小说，就叫《北京人在纽约》！
当时还引发了一阵小热潮！
“这……是去年那本书改编的？”
瞬间，他的轻视一扫而空，坐直了身躯，认真翻开了首页。
对方是正规院校毕业，也有一点儿工作经验。
还敢取这个名字，很显然，对方买了版权！
一个能买下版权改编的小说，说明对方没有玩闹，对方是来真的！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很快，鲁小威的神色从认真转变为了惊讶！
“不对……”
“不对！！”
“这是一个新人的剧本！？”
太精炼了！
太简洁了！
这种简洁不是缺少什么东西，而是对方提炼得太干净了！
所有内容一目了然！一眼看去言简意赅！
“不可能……”他取下眼镜，用力摔了甩头，差点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一个新人，怎么写剧本，格式，语言，画面，这些都要呈现出来，光是学习就几个月！
时间上算算差不多。
可是！
他震撼得看着眼前的剧本，每一幕，清晰标注着道具，时间，场次，演员，对话，甚至人物表情！
太老练了！
他已经带入去思考了一下，对方居然无一缺漏！
“而且……这语言……这对白真的很有味道！”
“平淡，口语化，却不浅薄！是有深度的！”
要么，他遇上了一个天才！
要么，这是代笔！
“你可别想瞒过我的眼睛！”
他心中的激情瞬间绽放了出来，这是文艺工作者的见猎心喜，是老饕遇到了绝世珍馐的垂涎欲滴。
刚才的负面情绪一扫而空，他开始逐字逐句品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