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黑盒
“尊敬的陆羽先生，恭喜您成功通过面试，欢迎您成为箱庭游戏大家庭的一员。接下来请在本周日（10月20日）前持相关文件到玉泉区城北上街291号办理入职程序……”
陆羽跨在共享单车上，凝视着短信，松了口气。
在认清现实、放弃独自开发游戏的梦想后，他终于找到了一份国内顶尖游戏大厂的游戏策划工作。
虽然工作内容可预见的活多钱少，却也比过往饿肚子敲代码，整天只能吃泡面的生活要好的多。
“哼哼…说不定我的同事是美少女呢！”
隐隐期待着截然不同的生活，陆羽把手机揣进兜里，右脚重新踩上踏板。
傍晚时分的广城很美，马路上车来车往，铮亮车身映射着晚霞，红灯下吃冰糖葫芦的孩童纯真又可爱。
黄灯闪烁，绿灯通行。
陆羽轻哼着小曲往前蹬了几米，一辆摩托车忽然从对面疾驰而来。
砰——
头晕，耳鸣。
“我这是被撞了？”
恍惚中能听到引擎声发动的轰鸣，又听到人群齐聚的议论声，还有刹车声、匆匆脚步声。
大脑有强烈晕眩感，胸腹处有轻微灼烧感。
恶心，想吐。
“不行，万一耽搁了之后上班怎么办？得赶紧起来。”
陆羽撑着地面站了起来，向前一看，发现地上有一滩血迹，血迹在他和共享单车间不规则连成线。
“被对向直行的超速摩托车撞了吗？对方人呢，逃逸了吗？”
陆羽捂着伤口转了个身，看见人山人海。
“……”
他沉默并思考着，时不时确认自己身上伤势，最终径直地从满脸震惊的人群中穿了过去。
“没事没事，不过是些擦伤而已，你们不用报警的。”
怕有大妈担心，陆羽刻意停下来强调。
“别拍别拍，万一传到网上被看到就不好了。”
朝着某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青年，陆羽急忙说道。
“我丢，有人扑街啦…”
似是看见陆羽这幅窝囊模样，有名中年大叔叹了口气。
陆羽忽然觉得有些害臊，毕竟他不好意思当众说出：
“不好意思各位，我在家当了几年废物，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工作，不能被小小车祸毁掉，虽然我也不知道这会不会有影响，但保险起见，就当这一切没发生过最好。”
于是陆羽灰溜溜从人群中一瘸一拐地穿过，最后回头，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共享单车。
算了吧…会有人来处理的。
砰！
回到廉租房中，陆羽关上了门，在厕所里看着憔悴的自己。
镜面中那男人留着有些秀气的中分，五官俊美却深邃，但蓝灰色细纹西装侧身处破了一连串洞口，露出里面猩红伤口，看起来怪狼狈。
陆羽把衣服脱了下来，从洗手台下方收纳柜拿出酒精来，给自己简单处理了一下。
“车祸事小，失业事大。”
“唉…”
“别叹气了！看集伍六七吧，明天体检体检，之后就准备入职了！”
陆羽拍了拍脸试图清醒些，一股脑坐到电脑面前，开机上网一气呵成，仿佛车祸没发生过。
这就是一名25岁社会主义青年的自我修养。
隔壁激烈的摇滚乐又开始演奏，他无心听曲，视线朝着远离噪音的方向挪动。
忽的。
一个1米长宽高左右的黑盒子安静地待在饭桌上。
眨了眨眼，发现黑盒不仅没有消失，他的视野里还出现了一行行字。
“已确定维度编号ADU-102，具现进程启动…”
“检测维度歧因浓度中…”
“警告！该维度歧因浓度高达1000％，有被入侵风险！”
“选择合适的玩家中…”
“选定玩家：陆羽。”
“102维度，玩家编号0127，首次推演开始！”
陆羽双眸失焦地扫视这些文字，眼里疲惫被扫了大半，脸上满是疑惑和惊讶。
“什么情况？虽然没被泥头车创到异世界，但金手指来了？”
视野中，黑盒呼吸般褪去外层，露出一颗纯黑色球形内胆。
啪——！
那颗黑球落入透明缸底部，在撞击中逸散出浑厚黑水，黑水像磁性流体般疯狂涌动，立方体、不规则球体、看不清的人形物…纷纷在玻璃缸中拔地而起！
他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接近玻璃缸。
玻璃缸中高楼林林总总，唯有一栋大厦特别醒目，而大厦上，焊着“箱庭游戏”的牌匾。
箱庭游戏？
这不是我之后要入职的公司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玻璃缸里？
陆羽内心掀起惊涛骇浪，他有些怀疑自己已经睡过去了，因为梦中才会出现这些怪诞却又带有一丝逻辑的事物。
这个玻璃缸里好像存在一个真实世界，数不过来的小人穿梭于商铺、高楼、公共设施。他们呼吸、聊天、打电话、送外卖、蹲下来喂流浪猫；身上穿着平价卫衣或高档西装，踩着马丁靴或平底匡威，吃饭的店叫做兰州拉面或柳州螺蛳粉……
而箱庭游戏公司无疑是其中主体，醒目显要，金鸡独立。
更多小人应该是这栋大厦里的员工，主要往返于其中。
“玩家0127首次进行观测，免去费用，展示无干涉状况。”
“10月20日，箱庭游戏遭遇入侵，人类无法解决。”
陆羽视野左上角出现了一串神秘代码：
“维度ADU-106，日期：10月17日→10月20日，时间：08点33分”
玻璃缸中，景色开始变化。
在最初几秒快到看不清的变化后，景色定格在一个上午，原本风平浪静的天空变得浓云滚滚，大雨开始倾泻。
路人们打着五彩斑斓的伞在马路上行色匆匆地行走，没有伞的人顶着公文包在雨中向公司冲刺，大雨从缝隙中打在他们肩上，背上，脸上。
哦？
怎么还有cos蒂法的小姐姐？
这不老熟人了吗？
陆羽刚刚还在思考这黑盒是什么，不知不觉间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顺着蒂法小姐姐身影，他才注意到这天有一群COSER来到了箱庭游戏公司，多半是有什么工作事务。
看着看着，陆羽注意力又被一个穿着布衣布鞋的老人吸引。
他看起来姿态僵硬，肤色苍白，裤脚染水，有点瘆人。
不过在一众COSER当中，这也还算好。毕竟旁边就有一个极其专业的2.5条悟，那半截身子平截面做的极其逼真。
“对了！它说入侵对吧！所以……这就是人类无法解决的入侵吗？”
正当陆羽琢磨着。
忽然，大厦二十多楼里出现一个人影，毫无征兆落了下来。
啪！
她摔在地面上。
陆羽被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整栋大厦高层开始源源不断冒出一个又一个上班族，像下饺子般往下掉！
陆羽揉了揉眼，有人居然是从天花板上往下走，打开通风窗，又跳下来！
啪啪啪啪啪！
人，像雨点一样撞击地面，血与雨混着流入下水道，世界成了红色。
陆羽双眸震颤。
“我不会做这么恶俗的梦吧？虽然我平时也会梦见和虐待征服有关的惊悚情节，但我可是很善良的啊。”
忽然，陆羽看到了……自己。
在这一众下落雨点中，很平凡，不显眼。
如果不是因为太过熟悉那件蓝灰色细纹西装和中分头，他根本找不到自己。
每一名雨滴都会落地。
片刻，“自己”带着一如既往的平淡神情，摔在地面，四仰八叉地乱了一地。
呕呕！
陆羽攀着桌角止不住地吐了。
线索在脑中汇聚，完整事实在陆羽脑中呈现：
“车祸后，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黑盒告诉我三天后箱庭游戏公司会遭遇一场‘入侵’，‘入侵’导致了这几百号人全部从二十多楼高度摔下来？其中还包括我？！”
“首次推演与展示完毕，该次入侵编号为：01，将于三天后具现…”
“玩家0127是否选择‘入场’？”
“注：一旦入场，玩家将拥有干涉入侵的权力！将入侵事件扼杀于摇篮之中！”
陆羽这会儿是真沉默了。
他想问问这黑盒是不是有毛病。
他？
解决这起、这起灵异事件？
但视野里文字岿然不动。
“虽然我很不想失业是没错，但这一看就不是我能解决的吧……”
陆羽嘀咕着：“原理也不知道，奖励也没说，说不定还会要我的命。”
他紧咬着牙：“我拒绝，实在不行……我再换份工作！”
“玩家0127是否选择‘入场’？”
然而，视野里重复着这句话。
黑盒完全无视了陆羽的拒绝。
陆羽朝着门口走去。
他现在怀疑自己脑袋被撞坏了，打算去医院。
然而打开门迈出脚，陆羽觉得自己好似踢到胶水，整个人被拦在了门槛前。
“什么情况？”
陆羽下意识伸出手触摸，发现门前似乎有一道无形胶水墙，任他如何用力都无法突破。
“您当前可支配寿命：0年。”
“在未赚取到足够的可支配寿命前，离开您的房间，将会立刻死去。”
这句话不断出现在陆羽视野里。
“可支配寿命0年？……这是什么意思？”
陆羽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
“什么？那小子出车祸了！”
“我马上就过去！”
左边传来一声巨响，是邻居急匆匆地打开了门，陆羽看见那家伙从自己面前冲了过去，过了一秒，他又听到脚步停止的声音。
“吔？”
“门怎么是开的？”
眼前人穿着羽绒服短裤和拖鞋、留着一头很朋克的挑染长发，有种又土又潮的感觉。
他叫魏志鹰，是某个乐队主唱，也是陆羽邻居。
“吔？这小子什么时候收藏了个马踏飞燕，纯金的？”
从门廊往陆羽所在306号房直接往里看，能一眼看见客厅以及餐桌，还有餐桌上金光闪闪的马踏飞燕。
魏志鹰揉了揉自己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这小子找工作把脑袋找坏了？有这么贵重的东西都不关门，哪怕这小区监控很多，就不怕被别人偷走吗……今天出车祸不会也是因为这原因吧？”
魏志鹰没有犹豫，立即把门关上，匆忙离开。
临走时，留下一句悲痛大吼：
“等我老陆，我会把你从太平间拉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