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选个死法
骑兵对步卒，直接冲阵和送死没什么两样。
眼下只有五十人，如何将这五十人发挥出最大价值，更是重中之重。
这一段距离，马力宝贵，真正能将速度优势发挥到最大程度的，只有六十步的距离。
在此之前，若是被对方列阵阻击，十年心血都会落得一个打水漂的下场。
县城道路狭窄，迂回包抄不现实。
必须得挑一个对方混乱之时，一鼓作气冲锋凿阵，才能把握住那一丝稍纵即逝的获胜希望。
刘田深吸一口气，只得领命。
得知自己这伙人能离开的时候，白鹿罕见的有些犹豫。
平日里，他是最先嚷嚷的要跑的那个，可真到临头，心中又有些不安。
李承焰还没回来，那个因为自己起哄几句，而卖了兵刃的泥腿子。
所有人都在逃，自己拿着一杆破枪就去送死的蠢货。
明明天赋不错，却始终无法跳出樊笼的倒霉蛋。
“好兄弟，汝妻女，吾养之！”
定了定心神，手中长剑呛啷一声出鞘，先前对敌之时，险些没拔出来，若非王正业帮忙，差点他就殒命当场。
眼下，二人见了血，整个人都有了一番脱胎换骨的变化。
李承焰打造的这两把宝兵，虽然不好看，可锋锐无比，好几次都是明明必死的局面，因为对方兵刃被砍断而死里逃生。
“掌柜的，咱们...”
“走，带好承焰的遗孀，掌柜的我说到做到，活过今日，带你们去京都吃香的喝辣的！”
王正业搀扶着爹娘，有心安慰兰心仪几句，可喉咙好似堵住了一般，始终说不出口。
“多谢掌柜的，麻烦了。”
对着王正业点了点头，她和对方本就是认识的，也知道王叔一家的为人。
眼下虽然心乱如麻，可也不是过多耽搁的时候，抱紧了怀中的胖虎，紧紧跟着队伍。
“那个...你别担心...兴许只是走散了，承焰说不得就在回来的路上，一定能碰见的。”
白鹿尴尬的挠了挠头皮，此时此刻，只能干巴巴的憋出这么一句。
这么半天，若是能活着，早就该回来了。
兰心仪红了眼眶，死死咬着下唇，却是一言不发。
三百来号人稀稀拉拉的队伍，一个个脸上愁云惨淡。
眼下虽然没有性命之忧，可也从旁人口中咂摸出点风吹草动来，家中亲人怕是已经不在了。
路过那一伙骑兵，乡民们眼神复杂至极。
“为什么？你们不先去死？”
“你不是当兵的么？蛮子杀过来了，你到底在等什么?”
对于这些哭嚎，王触龙眼帘低垂，视之不见。
“诸位乡亲，辽国即将杀至，还请尽快逃命才是...莫要耽搁了你们家人争取来的机会...”
刘田扭转头，不忍再看。
八年来，还是第一次看清这位大人的庐山真面。
狗屁的机会，这分明是嫌他们跑的慢了...
手中马鞭重重挥下，鞭梢炸破空气：“还不快跑，你们这些刁民！”
王正业抿紧了嘴唇，嘱咐自己爹娘和李家嫂子互相拉着，防止被人流冲散。
杂乱的队伍匆匆忙忙的奔逃，人人脸上带着阴霾，有悲痛，有迷茫。
城破在即，往后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娘..爹爹呢？”
“老头子，你说云儿他...”
被问到的老者重重叹息，白发人送黑发人也就罢了，自家儿子的尸骨都来不及收敛...
不时有人摔倒掉队，没人搀扶，所有人都急匆匆朝前跑着。
“杀！”
前方不远处，隐隐传来厮杀之声，犹豫了半晌，还是朝前跑去。
烟尘弥漫，到处都是喊杀之声，刀光剑影，一个个军士只是将将劈出一刀，就被身旁的敌人乱刀劈倒。
四面八方，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一片，只是麻木的劈砍，挥舞着手中的兵刃。
兵器入肉，刺破皮肉骨骼的阻滞感，脸上温热的血渍，分不清敌我。
“掌柜的...这...”
王正业匆忙出声，逃，往哪逃？
待最后一人死去，辽国军士们早已杀红了眼，手中弯刀寒光闪烁，朝着他们便冲了过来。
人群后方，有一人衣着华贵，皱眉看向身边护着自己的将领。
“可曾看见过王触龙？”
“不曾，除了几个百户，再没见过，怕不是已经逃了...”
“让他们把精怪都召集回来吧，我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是，殿下，前面这些百姓？”
“杀了就是，莫要放跑一人，说不得王触龙就藏在这些人当中。”
“殿下高见！”
弯刀闪烁，眼前是杀红了眼的辽国军士，一路跑过来，早就耗尽了大半力气。
当先跑的最快的几个，只是被那股浓郁的血腥气一冲，就吓软了腿。
呆愣愣的杵在当场，眼睁睁看着刀锋朝自己劈来。
“逃啊！”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强撑着胆气，哆哆嗦嗦的往千户所逃去。
轰隆隆~
仿佛地动山摇一般，脚下土地都在隐隐颤抖。
抬头望去，烟尘弥漫而起，一支骑兵并排前冲，当先一人身材魁梧，身上盔甲银光烁烁，手中紧紧握着长枪，五十多人，硬是冲出了浩浩荡荡的气势来。
白鹿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身后是辽国蛮子，眼前是赵国骑兵。
好一个绞杀血肉的磨盘，至于自己这伙子流民，不过是两军对垒之中的缓冲，搅乱对方步阵的倒霉鬼。
“不逃了，逃不动了...”
心中松了口气，本来就没几年好活了，也不知折腾个什么劲。
眼下倒好，死在这么一处犄角旮旯，死的窝窝囊囊，憋憋屈屈，好在没人认识自己，没人知道堂堂白家二公子，居然以这么一个下场结束自己潦草的一生。
“快！快让他们撤回来，王触龙，怎么会有这么一支骑兵！”
辽国皇子头一次如此惊慌，结不成战阵，等对方全速冲过来，自己这伙人跟割麦子没什么两样。
一个县城，对方疯了不成？
居然能养出这么一支重骑出来！
“殿下勿要惊慌，八百里驳回来了。”
在其身旁，一只丈许大的雪白牦牛，头生四角，口鼻之中白雾翻滚。
不光是它，几只体型格外庞大的精怪纷纷上前。
“来的好，给我杀！”
有这几头精怪阻挡，饶是你骑兵冲阵，也能硬生生逼停下来，到时候，不过是砍起来费劲点的事情罢了。
“大人，这...”
“继续冲阵！”
王触龙一声怒吼，大腿死死夹着马腹，对方能驱使精怪，早就知道的事情了。
眼下虽然和自己预料的有所差池，不过他也没有退路了。
两方人马即将交汇，双方死死盯着对面，冷冽杀气如波涛汹涌。
至于中间仓皇逃窜的百姓，没有人多看一眼，也没有人愿意避开，只是直直的向前冲锋。
雪白的牛蹄踩踏而下，凡是触碰到的，瞬间就是个筋骨寸断的下场。
在其身后，一个个辽国军士，张弓抛射。
王触龙握紧手中长枪，伏身前行，快了，二十步...
吼~
一声剧烈虎啸，平地炸起惊雷，恐怖的声浪席卷当场...
虎背之上，是一持枪少年，斜飞怒眉恣意张狂，锐利的眸子饱含杀意，长枪横扫，凶厉的气势将两只队伍硬生生逼停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