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延子圣母像
整个大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奉云真人乃是一位胸怀苍生，济世救人，身怀大神通的名道。
且，还是传承千年的名观碧霄观的观主。
然而，李起跪下偷偷端详奉云真人后，对奉云真人却有些害怕。
这老道穿着倒是人模人样，咋一看有几分超凡脱俗的仙人之感。
可再仔细一瞧，那张老脸简直骇人。
遍布着密密麻麻的老人斑和麻子不说，他的整张脸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血肉，脸上没有骨头支撑的地方都深深地凹陷了进去，活脱脱就像一个行走的骷髅。
“六位小童莫怕，你们等会将老道我秘制的神茶喝下去，对着圣母娘娘神像参详一刻钟后，说出你们看到了什么，老道凭此，会对你们的去留各有安排。”
奉云真人努力对李起一行人扯出一个和蔼的笑来。
可他生得那样一张脸，也就李起不是真的孩童，还能竭力克制对他的恐惧感保持平静。其余五个小童已经吓得发抖了，甚至有小声抽泣起来的。
奉云真人对此视若无睹，将拂尘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唤来一个生的玉雪可爱，一头乌发梳成双丫髻的道童。
道童端着发出异香的檀木木盘，将六只洁白如玉的茶杯一一递到他们六个小童手中。
看着道童那只比纸还要白的手，李起神使鬼差的迅速抬头看了一眼道童。
这道童虽看着与常人无异，脸上还挂着如春花绽放般可爱纯真的微笑，但李起垂下头后，总感觉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直到他看到这由十胜石打磨铺成，光洁得如同镜面一般能映出他面容的地砖，才恍然大悟。
那小道童，瞳孔如死水般涣散，眼睛里没有一丝光彩......就跟他那摔死的两个同胞哥哥的眼睛一样。
那是死人的眼睛。
李起出了一身冷汗，他心中强烈的不安感在不停涌动。
这个在外，被奉为救苦救难慈悲道尊的奉云真人，长得如此丑陋可怖不说，还极有可能用邪法养尸作仆。
被送到这样一个充满“邪道”气息的人身旁，他真是前途未卜......
“这位小童，快喝啊，你怎么不喝？”
奉云真人探出像蛇一样灵活的脖颈，将自己的可怖老脸递到李起眼前，呲着牙对李起笑。
李起闻到他那口泛黄发黑，且残缺不全的牙齿间流出来的恶臭味，熏得差点连那杯神茶都端不稳。
“我喝，我喝......”
借着说话的功夫，李起狠狠咽了几口唾沫，试图让自己再度保持镇静。
他小心翼翼的揭开茶杯盖，一股腐烂腥味顿时扑鼻而来，让李起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就要呕吐出来。
这个味道，李起可太熟悉了，跟他那个娘身上的味道，简直一模一样。
就是常年卧床生育的女人，身上那股挥之不散的恶露气味。
还有这个颜色.....
浑浊的乳白色中夹杂着淡黄色，看起来就像他那个娘生孩子的时候，流出来的羊水一样。
“小童，为何不饮？快些喝啊！”
奉云真人再次催促李起，他的脸也再度向李起逼近，两人鼻尖的距离近乎不足一指。
形势逼人。
李起闭着眼睛抓起茶杯，往自己的牙缝里灌这杯神茶。
出乎他的意料，这神茶喝到嘴里，竟然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就像水一样平淡。
“呵呵......”
奉云道人轻笑了几声，直起身来，拂尘再次一扫，声音低沉：“小童们，抱着虔诚之心，好好参详圣母娘娘......”
圣母娘娘，拥有着齐国最多的信徒，连齐国皇室都会供奉。
祂拥有众多法相，也因法相不同，在齐国叫法有很多，如持珠圣母、自在圣母、凤头圣母......
而盛名在外的碧霄观，连李起都知道供奉的是延子圣母。
据传圣母娘娘曾下凡，为无嗣仁君齐太祖诞下一个儿子，是为齐太宗。太宗为了纪念把自己生下来的神母，盖了这座碧霄观。
李起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神仙要想给凡人孩子，不是简单的很。
在那个齐太祖肚子上一点，哪怕齐太祖是个男人也得生孩子出来！
这八成是那齐太宗为了给自己身世贴金，胡编乱造出来的。
李起这么一想，对眼前这尊巨大的神像，逐渐没有了敬畏之心，连带着这个巨大神像给他带来的压迫感都逐步在李起心头散去。
闲着也是闲着，李起吃力的昂起头，开始鉴赏起这尊延子圣母像。
神像虽如此庞大，可它的线条却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毫无生硬之感。
可想而知，当初那些齐国的顶尖工匠们，必定是在它身上倾注了全部心血。
且这尊历经千年岁月沉淀的古朴神像，待他久观之后，竟把他这颗惴惴不安的心，连带着一起平静下来。
只是......李起才平和没多久，刚刚喝的神茶似乎起了作用。
他感觉自己的头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控制着一般，开始不受他控制地摆动起来，四肢也随着头一起抽搐。
李起试图稳住身体，却徒劳无功。
连最后受他控制的眼睛也开始失控了。
他的眼白拼命往上翻，仿佛要挣脱出眼眶的束缚一样。
随着眼白的翻动，他眼前一切都在扭曲变形，直到他陷入一片黑暗。
在令人窒息的黑暗里，李起感觉有一种奇特的触感包裹着他全身。
像是有一层柔软而坚韧的薄膜，缓缓地将他紧紧包裹住。
起初，这层膜只是轻轻贴着他的肌肤，但很快慢慢收缩起来。
它一点一点的挤压着李起的身躯，使他不得不缩成一团抵御这种压力。
就在李起觉得这层膜要把他挤碎的时候，这层膜却停止了它的动作。
此时，李起惊讶的发现，自己的意识竟然莫名其妙的分成两份。
其中一份，依旧留在自己身体里，给他传递出在这层膜的包裹下，他的身体很舒服、很安心。
另一份意识则不断上升，让他看到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场景——
他这个身体的亲娘，窝在那个熟悉的稻草堆上，罕见的满脸慈爱的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