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看到星星的机会

王婆说戈壁滩里有妖怪，专门吃外地人，但花开虽然不相信，但毫无疑问坏人是一定有的，据说山西那边有个犯罪团伙就专门拐卖壮年男性，卖到黑煤窑里面做苦力，更有甚者将他们杀害后骗保。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花开的面颊，花开感觉到那人正在看她，在打量她手中的解放鞋。花开紧紧咬住嘴唇，但身体的姿势却没有改变，手指微微向前探。

忽然一股热流向花开的脖颈袭来，这是要对她动手了吗？花开的喉咙发出咕噜的响声，身体不觉向后躲避。

她的心里很难过，还有很多的心愿没有完成。

“那那个……”花开的喉咙里又发出一连串的咕噜声，她特别的渴，喉咙里干得冒烟。“在你杀我之前，能不能把另外一只鞋子给我？是只解放鞋，左脚的，和这只鞋子是一样。”说着，花开亮起手中的解放鞋。

耳畔只有轻轻的风声，还有花开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心脏在胸腔里跳来跳去，仿佛一只失去缰绳的野马。

空气异常缄默，像被挤压在一只小盒子里面，花开又开始呼吸困难起来。

突然一个长形东西塞到花开的怀中，花开一怔，她抓住那个东西仔细摸索，是那只左脚解放鞋，她抱着那双鞋子脸上洋溢出一种满足的光彩，但只过十几秒她的神色又黯淡下来。

“我知道我不该再提要求，可我还有一个问题，这对我来说很重要，像生命一样重要。你能不能告诉我，夜空里有星星吗？星星多吗？我来了万山镇几天，这里的夜好黑，好黑，我还没看见星星。嗯，我患有夜盲症，从来没见过星星。”

在这个高纬度的地方，夜空永远是深蓝色，仿佛从来都不会天黑一样，繁星满天，一颗颗又大又亮，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似乎只要用一根竹竿便能将它们敲打下来。

花开仰起头，她的眼中只有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从小到现在，花开每天在天黑前赶回家，夜里从没一个人出过门，即使有朋友的陪伴，父母也绝不允许她夜里外出。花开是家族遗传性夜盲症，妈妈也是夜盲症患者，但症状比花开轻，花开的夜视力为0。

虽然是学舞蹈出生，但花开无法进入任何一个歌舞团，讲究光影效果的舞台不适合一个夜盲症患者，甚至她也不合适普通的工作，因为普通的工作要加班，晚上回家便成问题。

好在花开的家境好，她无须为生活担忧，只是美丽的夜景总与她无缘。一个月前，花开在网络上看到一张拍摄自万山镇的繁星图片，那满天的星光像眼睛闪烁着光芒，深深触动花开的心，以至于有了在万山镇定居的想法。

花开艰难地等待答案，她感觉到那人喷洒在她面上的气息更热了。

“抱歉，没有星星，这几天云层很厚，看不见星星。”

在花开耳畔响起的声音像流水一样清朗，像枝头拂落的雪花一样温柔，花开忽然就不那么害怕，有这么动听声音的人应该不是坏人。

“你是谁？没有光，我看不见你。”花开伸出手，但什么也没摸到。

“我叫阿僧，是万山镇本地人。”

“阿僧，你是僧人吗？”花开好奇了，西北地区比较崇尚佛法，一般人的名字也不会带个僧字。

“不是，我不是僧人，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花开点头，道：“你有打火机吗？”

“有。”

“可以点燃打火机吗？没有光，我会很不安心。”

一蓬红色的火焰在夜色中窜出来，在周围划出一个小小的光圈，将两个人同时笼罩在光圈里。花开心脏陡地一滞，她又看见那双诱惑的丹凤眼。

童话故事中，贫穷的姑娘因为好奇，偷窥到白熊变成的王子的真面目，于是王子消失了，而现在王子出现了。

他的头发很短，眉如刷漆，一双丹凤眼犹如天上的星星，格外明亮。额头光洁，与两颊的宽度差不多，这样的脸型虽有些像国字脸，但从下颌开始急速收窄，使他的脸型既有国字脸的沉稳大气，也有国字脸没有的俊秀潇洒。

那夜匆忙一瞥并不能窥见他的真实面貌，而现在这个男人就在她的面前，看得清清楚楚，一览无余。

“是你。”花开的恐惧感莫名地消失了。

“抱歉，是我，我一定吓着你了。”阿僧的声音还是温柔，像化开的蜜糖。

“没有。”惊吓变惊喜，花开难掩内心的喜悦，但她也有很多疑问。“阿僧，那天夜里你怎么出现在我家里？”

“你家？”阿僧的声音充满讶异。

花开没有听出阿僧的惊讶，笑道：“对呀，我家，原来的房主把房子卖给我了。”

阿僧叹出一口气，半晌才道：“那也曾是我家。”

“什么？这怎么回事？”这次轮到花开大吃一惊。

“你说的房主其实是我继母，我们关系不好，所以我也不知道她把房子卖给你，晚上照常回家。”

花开这才恍然大悟，点头道：“怪不得你和她儿子小风长得好像，你们都有一双丹凤眼，原来你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还有一句话花开没说出口，两兄弟都是丹凤眼，那长相肯定是随父亲了。

阿僧抿唇笑了笑。

“对了，小风失踪的事你知道吧？”

“知道，这么久的时间，他可能不在人世。”

“别这样想，可能小风是被拐骗，等他长大后，他就会找到回家的路。”忽然花开神色忸怩起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想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道：“那天晚上，你怎么枕、枕在我肩上？”这个问题花开老早想问，但没好意思。

“对不起，我觉得你好温暖，像我妈妈，我很爱我的妈妈。”

这个答案出乎花开的意料，她凝视阿僧的面孔，他的样子很真诚，脸上还有些绯红，可见他也害羞了。对了，女房主是他后妈，肯定不会关心他，他自然怀念自己的亲生母亲。

不管这个答案对不对，反正花开相信了，毕竟那两个夜晚，阿僧没有伤害她，也没做出非份之举。

“那你现在住在哪里？”

“万山镇有很多空房，我住在石油7区。”

话说到现在，花开才想起自己傻乎乎地抱着他的鞋子，这让阿僧会怎么想她呢，花开赶紧把鞋子往身后藏，装作看天道：“阿僧，在万山镇看到星星的机会多吗？”

“也不算很多，但你只要有信心，总会看到星星。”

这句简单的话就好像甘甜的泉水，滋润花开干渴的内心，能安慰人的人绝对是好人。

昏暗的光线中，阿僧的眼睛里一闪一闪，好像有星星跌落一般。“如果我能看见星星，星星大概就是像他的眼睛这样。”花开暗自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