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需要一个后代
十日后，李承中在东都称帝，国号炎，居所仍为紫微城。封正妻窦成君为皇后，封嫡长子李修言为太子，次子李措为秦王，三子李敢为齐王，四子李牧为赵王，封长女李如意为平阳公主。
但天下仍未太平，十八路反王对东都虎视耽耽，但惧于大炎强大的军力，一时未有战争发生。
此时杨云期已流落到荆州地界，这些日子她翻山越岭，专走僻静荒野之处，饿的便摘野果，或是在田间挖掘红薯，倒也支撑这半月。
在山林里杨云期发现一间荒废已久的小庙，庙中挂满蛛网，窗子破烂腐朽，地面上各种蒲垫及折断腿的凳子，一片狼藉，唯有一座佛像倒是完好无缺。
“我暂且居住在这里，这里离东都近，有消息也会得知。况且这山中隐蔽，物产丰富，吃喝不用发愁。”
杨云期寻思既定，便着手收拾破庙，待到夜里才收拾妥当，这时她饿得饥肠辘辘。想起不远处的山凹里有一片桃林，此刻正是桃李成熟的时节，杨云期遂趁着夜色去摘桃。
果然那片桃林结满又大又鲜的桃子，杨云期摘了桃子在衣衫上擦了擦，便大口吃起来。
这虽是山桃，但果肉汁多可口鲜脆，杨云期一口气连吃了三个桃子。“这桃子可不能多吃，否则会拉肚子，我且摘几个回去放着。”
半盏茶的功夫杨云期回到破庙，刚进入破庙她便察觉一丝不同寻常，地面上有斑斑点点的深色印迹，杨云期俯下身，伸手在那印迹上擦过，只觉手指上粘粘，放在鼻端一嗅腥涩难闻，令人作呕。
是血。
地面上的血迹一直延伸到佛像后面，但佛像后面什么也没有，这令杨云期奇怪起来。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沉重的喘息，杨云期赶紧回头，可是一件冰凉的物体却先搁在她的脖颈上。“不要动，说，你是谁？是不是李修言派你来杀我？”
李修言是李承中刚册立的太子，虽然杨云期还不知情，但也知李修言的身份。既然李修言派人来杀这个人，那他就不是自己的敌人。
“不是。”
那人先是一怔，道：“原来是个女人。”说着，他放下匕首。
杨云期转过身，站在面前的是名身形魁梧的男子，看不清他的五官，但是眼睛特别明亮。“你受伤了吗？”
“不要你管，你走开。”男子的脾气极不好，也可能是受伤的缘故，靠着佛像坐下来。
这男子正是李措，那日中箭后他逃到南阳郡，便和绿眉军相遇，他曾斩杀绿眉军的大当家司空山，现时绿眉军的大当家是司空山的弟弟司空海，司空海一见他便要为自己兄长报仇，李措被重重大军包围，血战中李措虽侥幸逃走，但引发后背的箭伤更加严重。
杨云期很想说这是她收拾好的破庙，但始终没说出口。“你饿了吗？我这里有桃。”杨云期从衣襟里寻出一枚鲜红的桃子递给他。
李措没有接，但杨云期感觉到他在看自己，那双像星星的眼睛一直注视自己。
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德性完全能想得出来，半月不梳洗不换衣裳的杨云期是多脏，是多难看，每次经过小河边时，杨云期都不敢去照自己的样子。
她闻得到身上散发出来的汗臭味，头发丝里痒痒，说不定是生了虱子。
“你叫什么名字？”李措的声音温和一些，但还是不够温柔。
“阿吉。”
“挺好听的名字，你多少岁了？”
“18岁。”杨云期没有瞒他。
“18岁啊，那你可以嫁人了，为什么把自己弄成一个女乞丐？”这次李措的声音有些嘲弄。
“因，因为我很难看。”杨云期忽然生气了，虽然自己现在确实是个女乞丐，但被人当面说是女乞丐还是生气得很。
李措点点头，道：“你能不能嫁给我？现在就嫁给我。”
顿时杨云期惊呆了。
“我快要死了，所以我需要一个后代，等他长大为我报仇。”李措说完后不停地咳嗽，吐出一大口乌血，然后体力不支地又靠在佛像上。
杨云期咬着嘴唇，这个男人为了报仇，不惜娶一个难看的肮脏的女乞丐。
“你不同意吗？阿吉，如果你同意嫁给我，现在我们可以洞房，那这个，这个……”李措从口袋里摸出一只玉佩，道：“这个是我娘的遗物，如果你答应，就把这块玉收下。”
“让我考虑一下。”杨云期转身走出破庙。
夜空里明月清辉流淌，一种无力的孤寂感油然而生。
“单凭我一个人的力量如何能消灭李氏叛贼，又如何杀得了李措，我是女人，无法号令大随的旧臣，如果我有孩子，那他就可以为我复仇，光复大随的江山。”
这些日子所吃的苦，让杨云期认清目前的现实，像庙里的那个男人也是认清自己快要死的现实，所以才有留下后代的想法。
一种强烈的冲动像洪水在杨云期的内心翻腾，冲破她的尊严和高傲筑就的堤防，这生的事完不成，还可以留给下一代，下一代再留给下一代，总有一代能光复她杨家河山。
但如果她死了，就如同大随没有了来生，没有这血缘承继。
杨云期又踏入破庙，李措见她返回，喜道：“你是答应了？”
“能让我看你的样子吗？”
“随便。”
杨云期在佛台上找到小半截蜡烛，用火折子点燃，她持着蜡烛，烛光映在李措的面上，只见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孔，嘴角抿起显得颇为倔强，鼻梁高挺，肤色黝黑，不算俊美，但是英气勃发。
李措看着她笑了，道：“你可比我想得难看得多。”
“那是嫌弃我了？”杨云期也笑起来。
“不是，你的心很美。”
“你说话真好听。”杨云期没有当真。
“是真的，我要杀你，你却给我桃吃，我活了20年，再也想不到我会死得这么早，也想不到死之前还能遇到你。”李措叹息。
杨云期内心与他一样的感叹，想不到她堂堂的琼华公主会沦落成肮肮丑陋的乞丐。“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我有必要知道我要嫁的男人是什么人？”
“你只要知道我叫二郎，我的仇人是李修言和李承中，其他的你不用知道，知道了对你没好处。孩子出生了，可以和你姓，日后他替我报了仇，在我坟前焚张纸钱我便知晓。”
杨云期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她吹熄蜡烛，虽然对面前的男人没有爱意，但他们有共同的仇人，那这样有共同的孩子也挺好。
但她却不知道，这个男人就是她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的大仇人，心心念念要杀的李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