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湖心小筑
寸心闻言，便知谢珩是在故意为难她。
唉，这世道从来不是女人的世道，更不是家奴的世道，她没得选啊。
经了林阿三那样惨痛的亲事，寸心本也无心嫁人，更不想以这种方式委身他人。但她宁愿粉身碎骨也不愿再过原本那样悲惨的生活了。
她心如明镜。若是这次不能让谢珩点头，只怕大夫人又会如上一世一般，迁怒于她。那不呰于将她推入阿鼻地狱，再无转圜的余地。
谢珩原以为这丫鬟不过是寻常姑娘，这番言语之下，必然打道回府。谁知她却硬是挤出一抹明媚的笑容，道：“不知世子喜欢哪种模样的小倌儿？奴婢也好回禀老爷夫人。”
“噗。”
屋里不知是谁偷笑出声，随即被世子投出去的笔杆击中，闷哼一声，再不敢作怪。
谢珩没料到这丫鬟看起来胆小，这会子倒是镇定。不愧是宫里嬷嬷教出来的，有点意思。
作为京城纨绔，风月场上的老手，谢珩说起话来向来荤素不忌。倒是没见过哪个大户人家的丫鬟在他面前，像她这般大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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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挥退了门口的左右护卫，饶有兴致地问道：“不拘什么模样，尽管带来给爷瞧瞧，若是让爷满意了，重重有赏。”
寸心哪里认识什么倌儿，还不是信口胡诌罢了。只好低头答道：“世子爷贵人事忙，奴婢不便打扰。待晚些时候，再把人带来，请世子爷过目。奴婢先行告退。”
寸心说完恭敬地向他行了礼，立刻火烧火燎似地跑了。
谢珩望着寸心逃跑的背影，幸灾乐祸地摇了摇头：“啧啧啧，这就受不了了？好戏才开演呢。”
温府将寸心送进定国侯府之前，早已派人打听清楚定国侯世子的各种喜好。寸心哪里不知道这是世子爷让她知难而退的把戏。谢珩因为天生带煞，近不得人身，就算他钟情扬州瘦马，也是看得到吃不着。一旦有所触碰，瘦马们不是头疼就是昏厥。可他依然铁打不动地每隔几日就要去风月之地赏瘦马。而每当有人给他送小倌儿时，则会被他派人毫不留情地丢出府去。
如此一来，谢珩的喜好一目了然。
寸心边走边想，正思忖着今晚应该如何应对。见后头却跑上来一个小厮：“姑娘，您的房间已备好，请随我来。”
她的房间就在谢珩院子的角落里，离正房有些远。那小厮将她带到房前道：“姑娘，请。”
寸心推开房门，见屋里到处都是蛛丝灰尘，里头隐约还放了些刑具，心里吓了一跳。
“别瞧那姑娘满脸镇定，她把这门一推，脸上瞬间没了血色，把她吓的够呛。我这才佯装记错了地方，又把她送回了原处。”说话的正是方才给寸心带路的小厮，这会儿正向谢珩禀报。
可此时，谢珩满脸严肃，少了几分平时的轻浮肆意。就算是自小伺候他的竹隐，离他近些也会有一种强大的压迫感，与先前面对寸心时嬉皮笑脸的模样截然不同，看起来有些烦躁。此时，他显然对如何戏弄那个试婚丫鬟没有任何兴趣，挥挥手，示意那人下去。
书房里的空气一度让人感到有些窒闷，谢珩一反常态，面沉如水，仿佛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竹隐，备船。”
一个身影从暗中现身，领命而去。其余人等闻言纷纷往外奔走，迅速将整个祥福苑里三层外三层仔细搜查了一番。连寸心居住的厢房大门也不可避免地从外面上了锁。
正在用晚膳的寸心不知发生了何事，连忙跑到门边，拍门大喊：“为何锁门？发生了什么事？”
“入得祥福苑，就要守祥福苑的规矩。夜晚宵禁，姑娘早些歇息。”
她从来不知道这定国侯府还有宵禁的规矩。但她到底是个姑娘家，纵然好奇，可外头的锁哪里是她能打的开的。这祥福苑的窗子与温府的不同，做的特别高，她搬了凳子踩上去也只能瞧见一点点夕阳的余晖。
今晚，谢珩是不会过来了。
寸心心里既高兴又失落。高兴的是可以平安地躲过一日，但试婚之事毫无进展又叫她犯了愁。
初来乍到，环境陌生，寸心始终辗转难眠，好不容易睡过去，三更半夜又醒了过来。半睡半醒之间，她忽然感觉有什么异样，忙起身点了灯。
不点倒好，这一点起来却叫她吓了一跳。
只见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淡淡的红色，就像整个世界都浸泡在了血里。
寸心惊恐不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定国侯府的宵禁、晚膳时的锁门都与普通人家不同，也不知与定国侯世子有什么关联。
之前整整两个月，她在刘嬷嬷极为严苛地教导之下努力练习规矩，就是为了能好好完成使命，拿回身契带着母亲返乡养病。身为试婚丫鬟，她没有半分退路。
上辈子的她太过被动，没有什么心眼子，一路只有被欺负的份。她不愿再坐以待毙，决定要主动去探上一探。或许对这位世子了解的多些，能够成事的把握也会更大些。于是，她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红木八仙桌挪到窗下，又拿了两张凳子重叠在桌子上，成功翻了出去。
今夜月光依旧皎洁，不同以往的是，她借着月光看到天地之间，目力所及之处，到处都被铺天盖地的淡红色笼罩。整个祥福苑变得极为安静，连鸟虫的鸣叫声都听不见，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水声，让一切寂静有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寸心循声走到水边，却发现那是一个十分广阔的湖面，远远的瞧见湖上有一座小岛，那里的淡红色也比祥福苑的更为浓郁。岛上有几盏灯笼高挂着，随风摇曳。
她蹑手蹑脚地沿着岸边找到了一艘破旧的小船。从来没有划过船的她，笨拙地拿起船桨在水中划动，左一下，右一下。船在水中不停地打转。好不容易折腾到了岸边，忙不迭上了岸。
岛上的红色比祥福苑的更为浓郁，仿佛披了一层红纱似的。花草树木在这雾气的浸润下，透着一股子颓唐无力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