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帮，帮我……
“好，好，好！”
当听到赤鬼不再伪装、直呼自己贱人之时，李秋蝉心中积攒的怒气终于攀至一个巅峰。
在将背上木剑拔出之后，她以赤足踩着虚空，一步步朝下方走去。
伴随着绑在脚踝上的银铃轻晃，一道冰冷至极的声音从面纱下传出：
“红铃这个名字，你应该打听了很久吧？”
“是谁告诉你的？你那个没用的爹么？”
“呵呵，不妨多告诉你一个秘密——当年那个贱人死后，尸骨被本座亲自扔去喂了狗，而你爹知道后别说收尸了，连为她立座衣冠冢的胆子都没有！二十余年来，这个懦夫甚至不敢在本座面前主动提一次那个贱人！而今难得想表达一次不满……”
“却还要借你这个小贱种之手！”
赤鬼昂着头颅，疯狂放肆的笑容中添了一抹苦涩。
他也想起了那个男人……
明明也是涅槃者，明明也是一宗之主，却在李秋蝉面前唯唯诺诺，看着自己的唯一儿子被戴上镣铐、关进地牢，也不现身反对，只会趁着对方闭关之时潜入，说几句不痛不痒的废话。
更让人心寒的是，他甚至在自己面前都很少提及娘亲，仿佛那个女人在为他生了一个儿子之后，就被从记忆中抹去！
“我对他的恨，不比对你的少。”
“今日，这万剑兵锋所指是你，但终有一日，也会轮到他！”
李秋蝉轻笑一声：
“本座倒是很想看这出父不慈子不孝的好戏，只可惜……”
“今日你必死无疑。”
说罢，她抬起手中的狭长木剑，朝着下方轻轻一挥。
顷刻间，方圆百丈内的天地灵气似是风云涌动一般齐齐向她汇聚而来，并在赤鬼头顶化作了一条金色巨龙。
金龙长逾百丈，头角峥嵘，爪牙锋锐，每一片鳞甲都在大日照耀下反射出冷冽的寒光，宛若万千刀刃出鞘一般。
“本座的好孩儿，你根本不懂何为涅槃。”
只听一声叹息，李秋蝉再次挥动木剑，几乎是同一时间，天地灵气所化的百丈金龙便怒吼一声，俯首朝着立于剑阵中央的赤鬼碾压而去。
轰！
只听得一声巨响，金龙撞击在剑阵之上，灵力爆开时无数风暴肆虐而出，将一口口剑器卷起，从空中丢下。
远远望去，仿佛下了一场黑色的雨。
不过似乎是忌惮苏青丘等剑宗涅槃会突兀插手，所有剑器在跌落之时都有一层灵力将其包裹护住，免于受损。
见到这一幕的赤鬼不由冷笑连连：
“呵，呵……贱人，你也会有顾忌么？”
“那为何二十余年前害死我生母之时，你却罔所顾忌？”
一声竭力嘶吼过后，他将双手放置胸前，染血的十指不断上下舞动。
而在他的全力催动下，那些掉落地上的剑器又一次飞身而起，像是不知疲倦的扑火飞蛾，重新加入了对抗金龙的行列之中。
……
此时，陈理依旧站立在距离赤鬼不足五丈之处。
他没想到对方可以掌控埋在万剑广场之下的那座古老剑阵，更没想到对方会借着剑阵之势，悍然反叛李秋蝉，以下犯上！
不过……
很明显，以赤鬼目前的阵道修为，只能勉强掌控数十万口残破以及品阶不高的剑器，至于剑阵中最为关键的数十口名剑，灵智近妖，根本不会听从一个外人的调动。
而少了名剑的加持，剑阵发挥不出全部威势，自然不可能比肩涅槃！
当然，因为顾忌损坏剑器会引来苏青丘的介入，李秋蝉也不敢发挥出身为涅槃者的全部实力。
所以，战斗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僵局——
虚空之上，天地灵气所化的巨龙像是一口锋锐的金色长矛，而万千剑器所化的剑阵则像是一口黑色佛钟，长矛一次次刺向佛钟，撞钟声震耳欲聋，却始终不能将其彻底摧毁！
而在黑色佛钟的中心，赤鬼因为阵法反噬已经面无血色，身上气息不断衰减，唯有双眸依旧如炬璀璨。
可李秋蝉依旧处于鼎盛！
“卑微的贱种、蝼蚁、臭虫，本座倒是要看看，以你孱弱的灵魂可以维持此阵多久！”
此时，赤鬼已是口鼻渗血、气息萎靡，但嘴上却不服输：
“呵，呵……贱人，拜你所赐，我被困地牢二十余年，受尽折磨，沦为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你笑我灵魂孱弱，可是……”
“以你之高高在上、养尊处优，又岂能理解在历经八千多个日夜惨无人道的磨砺之后，我的灵魂有多强大！”
最后一字落下，他嘶吼一声，猩红双眸燃起诡异的火焰，身上气息陡然攀升一截——
这一刻，他竟是选择了燃烧灵魂！
轰！
而在得到灵魂献祭的力量后，剑阵所化的黑色佛钟越发凝实，更有道道梵文从中飞出，化作巨大佛手抓向金龙。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临死前的负隅顽抗，这一场贱种对涅槃者的以下犯上，注定只会以凄惨落败而收场。
“帮，帮我！”
蓦然，有一道微不可查的虚弱声音传至陈理耳旁。
那是赤鬼的声音。
“……”
陈理神情一滞，有些意外。
但很快他便理解了。
赤鬼形影单只，在阴阳宗并无可以倚靠之人，而苏青丘身为一宗之主，自然不可能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贱种”和李秋蝉交恶。
故而眼下能在绝境之中帮到他的，只有曾经同样引得万剑齐鸣的自己。
只是，自己要帮么？
来不及思考得失利弊，陈理看向手中「赤帝」，做出了下意识的决定：
“前辈，可否帮他一次？”
「赤帝」剑轻轻颤动。
作为先后追随过一尊谪仙和剑宗二代祖师无敌于罪州的名器，它在剑阵中沉寂的时间足有上千年之久，资历最深。
可以说主宰剑阵的所有名剑，几乎都是其晚辈。
所以……
只要它首肯，一声令下，那些名剑自然会给面子，尽力一次。
“可。”
一道慵懒而又沧桑的声音自剑中传出。
刹那间，广场之上，数十口岿然不动的名剑铮铮而鸣，抽身而起，加入了剑阵之中。
在得到了名剑的力量后，剑阵的气息立时暴涨，很快超过了金色巨龙，足以比肩真正的涅槃！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掌控完整剑阵的赤鬼在燃烧灵魂的最后一刻，却并没有选择孤注一掷，杀向李秋蝉，而是做了一个懦弱但聪明的举动——
只见他低头垂眉，双手掐诀。
一息之后，便有一只更大的佛手从他脚下生出，宛若一艘云舟，托着他高高飞起，离开高台，离开白虎峰……往众人望不见的更远处而去。
“想逃？”
“给本座留下！”
李秋蝉自然不会让贱种在眼皮子底下溜走，顿时怒喝一声，再度挥动木剑。
这是她含怒的全力一击。
这一剑抽空了方圆两百丈的天地灵气，金色巨龙立时身形暴涨，腾云驾雾追上佛手，然后张开大口，将一枚赤红圆珠吐出——
遥遥望去，赤红圆珠似是一轮煌煌大日，而佛手因为距离剑阵太远，消耗殆尽，变得虚幻不堪，似是滔天巨浪中随时倾覆的一叶扁舟。
“还是……做不到么？”
赤鬼自知一切筹谋功亏一篑，不由惨然一笑。
怎料……
正当圆珠即将击碎云舟之际，却有一朵黑云恰好出现在巨龙身前，降下雷霆，将其湮灭。
半息之后，等到黑云散去，佛手和赤鬼都已消失不见。
只剩下李秋蝉一人立于虚空，怒不可遏：
“墨衍，敢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