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甲舍院落
长安城外的北面,沿着渭水修建了一道城墙,是为外郭墙。
外郭墙和长安城墙之间的地域,称作郭。
贾子光建在城外的甲舍院落,位于郭内,许多豪强富贾皆在郭修筑了大型院落,前后两院,回廊环绕,建有正房、配房、灶房、溷(hun)轩。
甲舍院落内除了居住的屋舍,还有蚕室、织室、粮仓、麴室又称曲室,用来制酒的作坊。
可谓是竹木成林,六畜杂果,檀漆桑麻,闭门成市。
郭解带着众人出了直城门,坐着白布盖轓车朝北赶去,听到卫广一脸羡慕的介绍甲舍院落,暗道甲舍院落很像魏晋的门阀庄园,只是比起圈山占河的门阀庄园规模小一些。
豪强朝着地方世阀望族的过渡,已经初见端倪了,看来此行需要更加谨慎。
“四千石粮食是分给二三子的搏命钱。”
郭解侧着身体,靠在白布盖轓车的车輢上,叹息道:“本吏很缺买爵赎罪的钱帛,却也不能拿着兄弟们搏命挣来的钱,用来买自己的命,仅此一次,往后莫要把分润的利钱交给官寺。”
四千石粟的市价是四十金。
绛服游侠儿也把自己分润的利钱拿出来,凑足五十金,再次帮着郭解买爵赎罪。
如今,他的买爵赎罪进度已经达到4%。
“一些身外物,兄长拿着便是。”
卫广一身华服,手持骑戟,一杆很长的卜字铁戟,腰别错金银二尺剑,骑着极其引人注目的红鬃马,鬃毛亮如红绸,马身雄壮,一路上引得不少豪强频频侧目。
河西马是西汉最好的马匹,卫广偷偷从平阳公主贵邸牵出来的红鬃马,更是上等中的上等。
他偷摸骑着红鬃马出门,嘴上说的是出城遛马,其实是撑场面。
每逢一辆衣车路过,跪坐在车與内的豪强,打开窗牗,看向一身华服骑着红鬃马的卫广,伸长脖子,盯着红鬃马直到消失。
卫广一脸的眉开眼笑。
五陵少年时不时纵马路过,望着卫广胯下的红鬃马,满脸羡慕。
卫广更是暗自窃喜。
“你呀。”
张骞看不惯卫广的张扬,摇头道:“此次出门,又不是踏青交友,你骑着平阳公主的河西马出门,引人注目,难免会给兄长惹来祸事,平时做事张扬也就罢了,今日怎能如此吸引旁人的目光,一路上全在看你。”
卫广瞥他一眼,心中不服气,暗道张骞一定是嫉妒他。
抢走张骞的御车风头。
郭解看一眼鬃毛亮如丝绸的红鬃马,若有所思,借来平阳公主的红鬃马也好,说不定成为他们最后一条退路。
籍少公、莽通、甘父三人带着一半的绛服游侠儿,提前摸过去,潜伏在贾子光的甲舍院落附近,围住院墙,堵住所有的退路。
临晋大侠籍少公、莽通、甘父全是精通技击的好手,即便是在高手辈出、大侠遍地的长安,依旧能够排得上号,不用担心放跑了南阳豪侠贾子光。
无论从哪个方向逃走,贾子光都会遇见以三角方位埋伏的籍少公三人。
甲舍院落已然密不透风,谁也别想逃出去。
“那座宅院就是贾子光的甲舍院落。”
卫广没少拿着遛马当借口,骑上平阳公主的河西马在郭内四处奔驰,对于郭内的甲舍院落颇为熟悉:“贾子光的宅院很好认,自从遭到南皮侯的掌掴,连夜逃到城外的宅院,在正门上挂了一个羊头。”
公卿豪强十分看重房门的气派,正门越是高大,越能体现宅院主人的身份地位,通常把院落大门修建的高大宽敞。
公卿列侯的大门前还会修建汉阙。
贾子光只是直城门的门亭都亭长,百石少吏,无法修建汉阙,正门却也是很气派。
门上是五脊重檐的屋檐,下有菱形窗格,正门的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小门,两侧的夯土院墙高大厚实,借助梯子依旧很难翻进去。
正门的木门设有门环和衔环底盘辅首,龟蛇兽形的辅首是用黄铜制成,依稀还能看到一丝金,只不过被扣掉了。
门上悬挂桃印、羊头用来辟除不祥,止恶气。
悬羊头门上,除盗贼。
一颗血淋淋的羊头就挂在木门的铜辅首附近。
“来者何人!”
贾子光的从子担任门亭的亭候,得知叔父恶了窦彭祖,亲自守着大门,已成惊弓之鸟:“你们穿着皂衣,又乘坐白布盖轓车,难道是南皮侯派遣二三子过来捉拿叔父?”
正门的两侧有两根石柱,柱用辟邪作础,石柱上有弯曲的斗拱,后面是一扇小窗,方便观察外面的动静。
郭解听到他喊了一声叔父,知道他是贾子光的从子,也就是侄子,没有搭话,看向一旁的厨啬夫,示意厨啬夫按照商量好的说辞上前搭话。
厨啬夫从郭解手里接过来青绀绶象牙印,上前几步,朝着小窗亮明身份:“藁街都亭的都亭长郭解,遵循长安尉的命令,过来征发徭役,带走南阳贾氏服役的更卒。”
长安尉主司巡行境内、追捕盗贼、服役更卒、徭役征发。
京县有两位长安尉,厨啬夫说出郭解的名字,立即就让窗内的人想到张汤两个字。
“不能开。”
贾子光的另一个从子是亭佐,听到郭解两个字,大惊失色:“叔父和郭解有仇,打开院门,让他带着几十名亭卒进来,不知道惹出多少事来。”
亭候的脸色一沉,知道亭佐说的是实情,不能给郭解开门。
但......
亭候深吸一口气,面带几分惶恐的说道:“派遣郭解前来的长安尉,名叫张汤!”
张汤二字。
瞬间吓住了小窗后面的所有族人。
亭佐的脸色阴晴不定,最后只能咬牙道:“开!不能得罪张汤,他的酷吏名声都能夜止孩啼,得罪不起,不过,要把亭卒拦在外面,最多带着都亭的属吏进来,否则,绝对不能让郭解进门。”
亭候听到他同意开门,抹了一把脑门子的冷汗,定了定心神说道:“不怕,叔父为了避免族人、宾客遭到南皮侯门下走狗的殴打,已经把所有人叫回来,甲舍院落内足足有近三百名青壮,岂会怕了郭解带进来的寥寥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