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神尊（2）
屋外温暖明亮，来来往往的弟子们在阳光下嬉笑打闹。
华青仍保持着高举双臂的姿态，昂扬的脖子突然往下折出常人无法做到的角度。
头颅低扬，眉下与鼻梁处阴影分明。
雕刻精细的眼珠向外高凸。
嗓音尖细，仿佛从窄小狭道中硬往外挤出。
“师妹考虑的如何——”
此处角落昏暗阴森，叶妙璇浑身发冷。
她是真有些怕了，不自觉咬紧唇：“我、我还没想好。”
华青面皮轻搐，神情瘆人。
她说：“不急。”
泥人们包围过来，相似的五官对准她。
统一半眯笑眼，赤口微张。
“不急。”
“不急……”
五只手陆续摁住她的脑袋、肩膀、胳膊。
它们皆是十三四岁模样，体格偏大。
叶妙璇硬扭身体，也无法挣不开它们死钳般的手指。
华青一掌箍紧她前额，另一手探出食指。
缓缓伸来。
眼前指尖不断放大，其上指纹清晰又模糊。
两片皮肤接触。
她甚至能清晰感受到它的温度。
下一瞬，眉心吃痛。
面部温度陡升，烧到耳后。
几滴温热的液注自眉间滚落，沾留鼻翼，掉落在衣襟上，很快留下残余的黏糊。
华青指上，盘绕的灵气中央蓄着朵鲜红夺目的血花。
其他泥手飞快将她放开。
它们触碰过的地方还隐隐传来不适的僵硬。
“师妹，你不必反抗。”华青唇瓣微动。
叶妙璇气急反笑。
听听，连人话都不会说了。
什么叫不必反抗，都已经对她动完手脚了，又叫人放弃抵抗。
搞笑呢。
然它的下一句令她顿时笑不出来。
“你是神尊看中的人。”
五座泥人带着她的一滴血，如潮水般飞速退离。
——！
叶妙璇跪倒在地。
手脚不住发软。
恐惧姗姗来迟，将胸腔裹得密不透风。
眼前一阵阵眩晕，视野仿佛在旋转，喉咙被无形之手扼住，濒临窒息。
她大口大口吸气，后脑和脖颈突发热汗，风一吹，热气转冷。
冻得人一激灵，眼神清明不少。
叶妙璇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仓促离开此地。
她慌忙奔向灵池。
不管不顾地掏出身上所有的灵石，砸在预约处的弟子面前。
“师妹，你是不是身体不适？”
预约处的师姐看她面色苍白，魂不守舍，忍不住担心道。
叶妙璇摇摇头，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
“我、我……我想泡会热泉。”
“好好。”师姐退回多余的灵石。
叶妙璇一把抓过，手掌碰上对方柔弱的皮肤。
倏忽顿住。
师姐温暖的手与那些泥人们的不同。
极大缓解了她的不安。
叶妙璇神色稍霁，对她扯出一个不像样的笑，后匆忙钻进澡堂。
直至浑身没入烫人的水中。
头顶也被淹没。
神识中跗骨的惊慌与冷意才渐渐退散。
眼皮舒服地耷拉下来。
她冲出水面，长舒口气，静静坐于泉水中。
听着附近池里同门的交谈声，极具实感，感觉身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回顾先前遭遇，自己被泥人捉住无法动弹，只能任凭它们随意取弄……她还是太弱了！
双掌自水中抬起，清透的泉水从指缝间落下。
从手腕附近朝中指延伸的命运线，驳杂混乱，一段连不上一段。
此时竟回忆起母亲的话。
仙途艰难，茫然无前路。
是这种难吗？
好在尚有归处。
未来的事又有谁说得准，天定无绝人之路。
她安慰自己，心神慢慢安定。
盘算着泡灵泉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她开始打坐修炼，为冲击炼气五阶做准备。
玉青宗财大气粗，哪怕是外门弟子，都有各自单独一间屋子。
尽管空间很小，但要是布置得当，也相当温馨。
夜色融融，万籁俱寂，只剩虫鸣。
叶妙璇回到自己房间，刚躺上舒适绵软的床榻，门被敲响。
？！
她起身下榻，拿起桌上烛灯提至门口，手凝灵力。
“是谁？”
屋外传来熟悉的声音：“阿璇。”
宋绥？
他怎么会来这里？
上次见面已是三个多月前。
散去指尖灵力，叶妙璇冷声道：“你来干嘛？”
宋绥生怕她拒绝，语速很快：“我奉师尊之命前来保护你。”
保护她？
她跟二长老八竿子打不到一处，他为何会叫宋绥来保护她？
打开门，一张干净完美的脸在灯光描摹下愈发鲜明。
叶妙璇从他眼中看见了自己。
瞧着数月未见的小丫头，眉眼灵动，脸颊依然饱满圆润，身量又拔高许多。
宋绥很高兴：“阿璇。”
“为何要来保护我？”她目露探究，丝毫不关心他内心久别重逢的喜悦之情。
宋绥也不回答，与其直视：“阿璇。”
语气里多了几分固执。
大有你不先正视我我也不会理你的想法。
——真是小孩子心性！
叶妙璇恼怒皱眉，心中又记挂二长老此举的原因，只好退让一步。
她侧身让路：“你先进来吧。”
少年眼睛笑弯成月牙，快步走进屋。
叶妙璇扫视门外……她刚刚好像感觉暗处有若隐若现的东西晃动。
看了会，没看出名堂，便锁了门。
她房间较乱。
书桌上随意摊开几本道学经典著作，书底下压着写到一半的宣纸，笔戳在墨迹干透的砚台里，不知哪捡来做镇纸的不规则石块落在桌底下。
发带零散挂在椅背上。
宋绥看不过去，上前帮她收拾。
“不许动！”
她像只炸毛的小猫过来拉住他的手，气呼呼将人摁在椅子上。
“快说你师尊为何叫你来保护我？说完就赶紧走。”
少年乖巧坐在椅子里，老实道：“今日午后，师尊说最近宗门不太平，知我心中记挂你，便让我前来。”
“没了？”
凑近。
“没了。”
两手一摊。
叶妙璇目光呆滞。
这都什么跟什么？
“等等，你说今日午后？”她捕捉到一处细节。
宋绥点点头。
今日午后……不正是她上完炼丹课，遭遇泥人那会嘛。
叶妙璇瞬间明白过来，继续问：“那你师尊有安排你做什么吗？”
“寸步不离待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