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红楼写日记,众金钗移情别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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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林如海泪流满面

贾环问安后的第一句,便这样说道:

“其他暂且不提,先与姑父讲一个故事罢。”

“我叫林黛玉,初次离家前往贾府,去到外祖母身边、舅舅家里,因为是别人家,自当时时留意,步步留心,唯恐别人笑了去,说我有娘生没娘养。”

“这里一切都很陌生,外祖母倒是心疼我,住所一切妥当,也不差什么,倒是第一次见宝玉,他问我有玉没有,我说没有,他便将颈上的通灵宝玉狠命掷在地下,倒是让我心生惶恐。”

“胆战心惊的日子日复一日,我常想念远在扬州的爹爹,不知他是否安康?身边也没人诉说,便一个人偷偷抹泪,刚开始身边人也会安慰,几回后大家兴许习惯,便任由我哭罢了。”

“宝玉待我很好,后来也才发现,他对颜色好的妹妹都好,我如无根浮萍,已不奢求什么,能有如此便已无他求,只是后来薛姨妈家的宝钗到来,她有金锁,宝玉有通灵宝玉,府里上下都在传金玉良缘,我倒成了边缘人。”

“远在京城,唯一的慰藉便是远在扬州的爹爹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接我回去。”

“这天舅妈的陪房管事送东西来,问了一句这东西是独给我的,还是其他姐妹都有,这管事说都有,我便说了一句: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如此罢了。”

“后来有一天我去找宝玉,他的丫鬟刁蛮不给我开门,我站在门边等了半晌,最后默默离去,在这别人的屋檐下,我确是没有资格进门的。”

“这日子从春到秋,从冬到夏,一日我夜晚做了一个梦,梦见爹爹仙逝,从此这世间就只剩我一个人,寄居在外祖母家,再无至亲之人,在这大府里愈发谨小慎微,不敢多言。”

“白天这个梦还挥之不去,我四处散心,恰好看见桃花盛开,风一吹便落英缤纷,我感伤花盛开的时刻短,不由想到既然这花会凋谢,那么何必要盛开呢?这人要是总会分离,那还不如不聚了罢!”

“想到此处,我便做了一首诗,名字就叫葬花吟罢:”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手把花锄出绣帘,忍踏落花来复去。”

“……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这诗我自是记得,甲子难忘。”

“后来呀,我又做了一个梦,爹爹仙逝后,我在这府中,连吃饭都感觉用别人的,便愈发谨小慎微,人也消瘦不少,慢慢的身子骨也愈来愈差。”

“然后在某个年月,我卧病在床,听着外面敲锣打鼓,原是宝玉和宝钗成婚,独留我在这床铺上,起身不得。”

“在这喜庆的日子里,我万念俱灰,将平日里的诗稿全烧去,最后在泪光朦胧中,陷入永远的沉睡,我的魂魄看着我的尸身,我才省悟过来,原来我已经死了呀!”

“真好呀……”

“……”

…………………………………

林如海看到这里,已然眼泪汪汪!

刚开始见贾环要写什么故事,他还疑惑呢,又见以林黛玉为叙事主角,他感觉新奇的同时,便认真看下去。

不料这越看,他的脸色就愈发凝重!

开头写林黛玉入贾府之事,他没有陪同,但也猜想到自己闺女可怜见的,见贾环这般写来,竟感到无比恰合,怕是当时的林黛玉就是这般罢!

林如海擦擦眼泪,反复看了几遍,愈发心痛难耐,恨不得立马去把林黛玉接回来!

瞧贾环这写的,他的闺女是受了多大委屈啊!

尤其后面,还说做了一个梦,梦见他死去,从此孤单一个人寄人篱下,林如海身体颤抖,他为什么莫名觉得这不是梦?怕不是一两年之事罢!

他自己身体什么情况,他是知道的!

林如海念诵着葬花吟,探花郎出身的他,一眼瞧出这绝不是贾环能写的!怕是贾环刚好听见,这才记下心里,然后用故事的方式写信给他!

所以,林黛玉在贾府,确是过的艰苦!贾环说的这个故事,也极有可能是真实情形!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这句话就像一根寒针,直插他的心窝!

眼泪又涌出来,林如海枯坐许久,心里越来越难受,他唯一的女儿打小死了娘,他自觉自己事务繁多,照料不过,兼史老太君屡次写信过来,要接林黛玉过去,他才应下,竟不知林黛玉还小,一个人在陌生的环境,如何能过得好!

“玉儿……”

林如海面容枯槁,旋即又振奋起来,他不能死!他要将林黛玉接回来!

林黛玉在贾府,过的太苦了!

林如海重新拿起信,继续往下看!贾环写完故事,后面还有一些话,刚刚他只沉浸悲伤,没有往后,此时一看,倒有些心思恍然,只见贾环后面写道:

“就是这个简单的故事,姑父听着顽就是,见不得真。”

“但倘若有所感触,还需姑父注重身体,别累垮了,不然林姐姐还真会像故事里所说,泪尽而亡了。”

“至于林姐姐这里,其实姑父不必担忧,她也写信过来,想必姑父已经看过,是开心不少的,我在得知她可怜见的,便有心照料她,现今不同往日,她过得很好,故暂且可不提接回扬州之事宜。”

“唯之关键者,在姑父身上,姑父当保养身体,好好活着,方可为林姐姐遮风挡雨,余者不必多考量,我在府内自会照料林姐姐。”

“倒知姑父身体欠佳,一者大抵政务所疲,二者大抵劳心所致,三者姑父既为巡盐御史,若秉公办事,想来遭贪官污吏所恶,出门在外该有防备,饮酒应酬该知酒中情形,家中可有细作,饭菜可有问题等等,望姑父珍重罢了。”

“就这些罢。”

“不过最后还是提一句,姑父也不想林姐姐没父没母罢?若听进言语,当身体为重。”

“外甥贾环,敬上。”

“昭武六年,一月十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