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熟识
惠恒用手擦了擦脖颈上的汗水。
自从这狗日的【蒸汽教堂】东传后，天是一天比一天热了，在他小时，这个月份，江南道都已经穿上了棉服。
哪像现在。
太阳一晒，感觉背后全已经湿了透。
“我说惠恒和尚，大家都是老相识了，你这样诓我，太不够意思了吧。要不是我找人问过，我还不知道你给我送的那本经书，根本就是个二把刀写的。”
说话的是一位地中海发型，肚子有些鼓起的小工厂主，此刻的他抱着肩膀，连连摇头，嘴里全是冷笑。
“什么二把刀！”
惠恒跳脚起来。
“这是我至亲师弟用指尖血写的佛经，若是你姓王的与我关系好，我怎么能卖给你？！”
“我可谢谢你全家！”
“你别当我不知道，你惠恒和尚的那个师弟，练气打坐十来年，连你们【法宁寺】【九相图】都没有入门，纯属十足的废物！”
“就这等家伙写的佛经，你骗骗旁人可以，但卖我五枚金元，你怎么不去抢呢？！”
这中年男人嘴里冷意十足，话语如刀，在大和尚的心尖刻着。
惠恒没有办法，只能提着生硬的声音，往东边那个伙计那边吼去。
“那个杀千刀的家伙，你喷药水的时候就不能注意点，尽往一个人身上喷.....你是想让大和尚们明天喝西北风去？！”
只是这等耀武扬威的话语，落在这王姓商人这，却全然是给瞎子抛了媚眼，只是冷笑不言。
惠恒没有办法。
他知道，这厮与那递运所的刘司吏，是儿女亲家的关系。
也是如此。
哪怕他背后站着【法宁寺】，却也不敢太过猖狂。
想到这里，这大和尚也是开始讨扰起来。
“我的王爷爷，你也知道，这两年因为慈圣太后喜爱释宗，那些有点神通的和尚写的经书，早就被预约排到了几年后......”
说到这里。
惠恒和尚也是与有荣焉一般，挺起了自己的胸膛。
当今天子万历的母亲李太后，本是一名宫女，被隆庆天子宠幸而生下当今天子，于是母以子贵，被封为贵妃。隆庆天子因为【福禄膏之战】后驾崩。
李氏早年丧夫，三十来岁就成了皇太后。万历皇帝即位时年仅九岁，内外政事按道理应该由李太后执掌，但因她出身微贱，表面上虽然贵为太后，但实际上在内受陈太后节制，在外却处处受高拱高首辅所制。
朝政凶险，让这位李太后不得不尽全力来巩固自己的地位，这些年来，为了对抗以高首辅为首的儒教士大夫阶层，她在帝国全国各地广建佛寺，礼遇高僧。
上有所好。
自然下有所效。
哪怕高拱行事，有时候对两宫太后并没有多少尊重在心，但帝国上下，多得是明白之人.....
天下。
何曾会有三十岁还不亲政的天子？！
也是如此。
这些年来。
哪怕在超凡界，因为【天命】稀疏而遭到腹诽不已的佛宗诸寺。
在权贵乡绅，行商走贩这里。
却是吃香的不得了。
像惠恒和尚所说，一本得道高僧的佛经要好好排队，自然也不是胡乱骗他....
只不过知道道理是知道道理，但得理不让人也是姓王的自己的道理。
因为他明白，现在是他占着理一字才得以在这和尚面前嚣张，若是他没有这等道理，凭这和尚这些年给寺里大和尚牵线搭桥的面子，别说他是刘司吏的亲家，就算是刘司吏本人，也讨不得好！
心头这般想着，嘴上却是更加气焰嚣张：
“大和尚，我不管你这边生意多么紧缺，反正你当初答应我是什么，现在玩就要什么，货不对版，这官司打到南直隶你都赢不了！”
惠恒和尚气得发抖，但他是真没有办法怎么办，只能求饶道：
“我这师弟内秀于身，日后必成大器，我告诉你个消息——寺里还准备让他与珍藏的【命器】契合一二，若是等他开悟得道，成了【天命者】，你这付得五枚金元，怕是翻个七八个跟头都不止！”
“成了天命者.....哼，要不这样，大和尚我们打个赌，若是他这两年能成天命者，我在这边翻八个跟头，若是他成不了，你给我在门口翻八个，如何？”
姓王的是何等精明的人物，如此一开口，自然也是让惠恒和尚哑口无言。
这当然不是说这大和尚是要脸的人。
实在是真要是翻了跟头，也代表着他做生意时候耍得小心机都被人知道了，等到那时候，可就没有今日这般善了了.....
想到这里。
惠恒和尚也是大叹一声。
“罢了罢了....你把佛经拿来，和尚我退钱给你！”
对方拿了钱，拱拱手，没等惠恒和尚再开口，直接拂袖离开。
气得惠恒和尚一跺脚，把那地上的石砖踩碎了好几块！
这等事情惠恒自然没心思管，眼珠一错，凑到正努力上前的常开二人身上：“诶？兀那两个小子，烧香拜佛到那边去，往和尚我这边来作甚！”
这大和尚只是微微一沉气，随之开口，声音仿若从九天之上传来，滚滚如雷霆炸响于耳畔，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春生二人只觉耳边猛然一震，那声音似有形的重物撞击在他们稚嫩的心灵上，令他们脚底生根般地僵立在原地，不敢有丝毫动弹。
哪怕是常开。
一时之间。
都觉得身子骨从椎间开始，蔓延四肢，全部酥软麻木，半点力气都提不上来。
这大和尚。
竟然是一位超凡者！
常开望了一眼林春生。
果真。
在他眼里也是瞧见了一丝激动。
虽说林春生听常开分析了一路，说这【法宁寺】必定有着超凡手段。
但其实心底里，他还是有些忐忑的。
毕竟再怎么说。
常开所有的分析，都是建立在道听途说之上。
真是不是这般，还不好说呢。
也是如此。
林春生见到这和尚如此神威，才替自己好兄弟心里头喝彩一番！
若是这一次自己兄弟能踏上龙门，那他也是油然替他开心.....
当然这些心思，都只在瞬间转了一圈。
林春生好歹也是外城一片数得上名号的孩子王，此刻也是大发溢彩，与这大和尚交谈起来。
“咳咳.....这和尚，我兄弟二人今朝过来，主要是有位僧人故识，曾邀我们前来.....”
惠恒瞥了一眼两个毛头孩子。
回话这孩子身子骨健硕，一股子精气神倒是让他看了都暗暗点头，是个好胚子。
至于另一个.....除了那双眸子好像有点神光，其他都与最普通的孩子无二。
他想了想，也是按捺住心头的烦躁，好声细语起来——寺里有些大和尚，见到好根骨的孩子，总是会留点缘法，这些年，惠恒也是见过不少，所以像他这等聪明人，自然不会狗眼看人低。
“若是有大和尚与你们说好，那也不必在那边排队.....”
惠恒随手瞧了眼那边。
几个手执胳膊粗细木棍的大汉，正在维持秩序。
棍棒不要命的下去。
总算是让那些前来礼佛的百姓，好好排队。
“那你们说说，那大和尚法号是何？我给你们查上一查！”
常开看了一眼林春生。
只见少年郎骄傲得如那池塘里打遍麻鸭无敌手的大白鹅，挺身答道：
“那大和尚法号上虚下慜，虚慜大师是也！”
惠恒本来站在那边有些漫不经心得听着。
闻言一愣，下意识反问道。
“你说谁？”
“虚慜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