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悲鸣与出手
常开只觉得瞬间眼前一黑。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
面前是昏黄的，见不到一点光亮的大地。
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鲜血。
一个消瘦男人身披长袍，半身腐烂，向着他怒吼，那如神象长鼻一般的左手覆着重甲，猛然向前刺出。
但常开只是瞧了一眼。
那男人脸上就全部变成了惊骇，恐惧。
并且在那等绝望之中，慢慢化为了灰烬。
但常开心里并没有出现本应该出现的畅快。
而是如潮水一般涌起一阵莫名其妙的厌恶，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平静无波的心湖中突然投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没有确切来源的情绪暗流。
它如春风，悄然潜入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压抑和不适，就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变得黏稠起来————不对，并不是仿佛，而是周遭空气，真的变得粘稠起来！
常开抬眼。
四周。
已经被一片金色的海洋所包围！
那是一种异常璀璨而耀眼的景象。
金色的光芒如同液态的阳光，从每一个角落流淌出来，覆盖了所有的一切——地面、天空，甚至空气中都仿佛漂浮着细碎的金粉。
刚刚那等昏暗此刻早已经完全消失。
在常开的感官中。
每一寸空间都被这无尽的金色填满，连视线都无法穿透这片金光灿烂的世界。
只是......
这本是应令人惊叹和沉醉的奇迹之景。
却让一种莫名的厌恶感却悄然滋生在常开的心头。
常开脑海中下意识的出现了念头。
这金色的海洋不是自然的馈赠，而是某种过于浓烈、几近窒息的存在。
常开的嘴角露出了嘲弄。
这是一个过度装饰的梦境。
华而不实，缺乏生命的本质气息。
它的美丽根本就不真实，就像那群家伙一般，永远都只会带着一种刻意的炫耀，高高在上，让人不适。
在常开眼中。
这片本应该带着祥和的金色海洋里。
根本找不到一丝宁静与和谐。
每一道金色的光线都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美好的愿景。
但这种愿景。
却引得常开嘴角的嘲弄更加厉害起来。
虚伪。
常开不知道为什么。
脑海中出现了这一个念头。
而在他这等念头浮现后。
一道煌煌如天音一般的声响，伴随着金色海洋出现在世间。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但这等声音出现后。
常开只觉得自己心里头，克制不住的出现了怒火。
那是可以燃尽世间一切的怒火。
他开始轻声呢喃。
血色浸润了干涸的大地和野草。
荒芜大地之上，那流淌的鲜血越来越甚，到了最后，竟然如同神话中的大河一般，奔流起来。
它浩浩荡荡。
正面往那金色海洋拍打起来。
而在血色河流与金色海洋接触的那一刹那。
常开终于听到了自己嘴里发出的话语。
“谁举屠刀？”
“何为彼岸？”
然后。
回应他的是一句歇斯底里的怒骂。
“放肆！”
........
尖锐到可怕的声音里，常开又一次睁开了眼睛，那双幽邃的黑眸内布满了红丝，条条都清晰看见。
没有人注意到。
他脸上的血管在此刻也凸显了出来。
那一根一根的青筋，在现在如同毒蛇一般，蜿蜒游走，而那双耳朵内，则是开始流淌出鲜红血水。
但常开浑然不知。
因为他的【灵明】在脑海之中开始颤抖。
并且在这等颤抖的节奏中。
这本来已经达到了他本应该容纳极限的【灵明】。
再次扩张！
而伴随着扩张，更多的，常开没有感知过的物什开始进入他感官！
他那即使青筋突起都没有变幻过脸色的脸庞，终于皱起了眉头，他原本随手拿起的香烛，被他直接丢在了地上。
砰！
香烛落地。
四周佛像发出哀鸣的声响越来越响。
常开的表情则越来越痛苦。
他的耳朵里。
已经听见那让人疯狂的呓语！
那好似祈人为善的佛经，又好似送人尘落的丧经。
扑通！
他跌下了台阶，身体扭曲地在那里挣扎着。
而在挣扎中。
整个人的肉身，开始以一种令人揪心的方式崩溃！
皮肤下原本流畅的血脉似乎变得迟缓，仿佛血液不再如往常般快速地流动，而是带着一丝犹豫，每一步好似都显得沉重而艰难。
他的呼吸也开始变得不规律，时而急促，时而深沉，每一次呼吸之间都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停顿。
就这般呼吸着过了两息。
身体表面开始出现裂痕，如同干涸土地上的细纹——这些裂痕从他的手指尖蔓延开来，逐渐扩展到手臂、脸颊，甚至覆盖了他的整个身躯。
而在这等覆盖还没有做完后，他皮肤下的肌肉和骨骼也未能幸免，骨头轻微的咔嚓声伴随着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呓语作响起来。
这曾经支撑他站立的力量正在悄然瓦解！
他的眼睛，这双自从接过【天命】后便明亮至今的眼睛，现在失去了往日的光彩，瞳孔中映照出的是无尽的疲惫与挣扎。
眼白部分隐隐泛红，像是被泪水浸染过无数次后的痕迹。
他的视线也开始模糊，世界在他眼中逐渐失去焦点，变得朦胧不清。
“啊！”
常开开始了痛苦的哀嚎。
并且在哀嚎中，他也看到了周遭那些香客们，一同发狂的样子。
只是刹那间。
他心头起了一个念头。
这偌大的寺庙。
难道都起了这等变化？！
念及此处，常开的心绪也激涌起来，他的头皮开始剧烈疼痛与瘙痒起来，但他紧紧地握住了双手，哪怕已经抓出了血痕，都没有伸手去挠。
原因也很简单。
他在已经模糊的视线里瞧见。
不远处一位中年妇女正在挠头，她刷刷得抓下了一把又一把的头发，鲜血在指甲中疯狂流淌，但她却浑然不觉，继续用力。
甚至.....
常开能够瞧见头上的肉皮，都已经被她抓了下来！
但他也来不及注意。
因为他发现。
自己的【灵明】。
还在继续壮大。
并且越是壮大，他越是痛苦。
他非常艰难地伸出了手指，试图用指腹，触碰他唯一能够想到的解救他的物什，想要获得救赎：
【灵明】只是一瞬。
从脑海最深处到指腹上流淌而过，恍若最锐利的剑气，直接递了过去。
而这等传递。
也只是顷刻间便将【红绳】最末端的一切阻拦，一切屏障，一切的一切有形的无形的东西，全部崩灭成了尘埃。
赤红色的丝带混同着常开的【灵明】，形成了一道斑斓繁浩的洪流，这道洪流撕破一切，朝着世间更深层处蔓延而去.....
【法宁寺】。
坐落于三山之间。
寺庙最深处。
本是万籁俱寂之处。
那里一直坐着的，是几位几乎从不动弹的老和尚。
突然间。
他们睁开了眼睛。
听着那声震大地，音碎苍穹的巨大哀鸣，莫说是本来坐在外围的几位稍显年轻的和尚，便是最里面的那位老和尚，此刻也不由得心头一震。
他本静坐在蒲团之上。
周围是袅袅升起的香烟和低沉的诵经声。
他那古铜色的脸庞，刻满了岁月的痕迹，但此刻，他也是直接睁开了眼睛。
这双眼眸，虽历经无数春秋，却依然透着一种超脱尘世的平静与智慧。它们像是两口古老的井，深不见底，却又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只是睁眼的一瞬。
那是一股苍茫厚重，神圣伟岸至极的气息。
自【法宁寺】最深处。
冲天而起。
只是一瞬。
气机弥漫一寺三山。
那一眼里，是佛光的生发！
是贯穿天与地、纵横生与死的禅意！
是烂漫轮回下，无边无际的浩瀚无垠！
恍惚之间，此间真好似佛陀降世，于世间显露无上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