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笑不出来
少女的头发有些乱。
不知道为什么。
她看着面前的少年，心里头也有点乱。
明明面前这家伙，按照他的模样，他的打扮，就如同路边的杂草一般。
是那么脆弱，是那么毫不起眼。
但就是这番模样。
却让怜儿不由自主产生了一种喜欢。
不是说喜欢常开这个人。
那也太过荒谬了。
她喜欢的是他身上的那种澎湃生命力。
那是她真正缺失的东西......
她不由得拖着自己的轮椅。
用诧异的眼神，绕着常开转了三圈。
“你这底子。”
“是怎么拥有这般生命力的？”
“啊？”
“什么生命力？”
常开有些懵逼，有些弄不明白姑娘的话语。
若是他记得不错的话。
正是因为他的身体素质跟不上【灵明】，才过来修行武道。
怜儿想了想，伸手试图说道自己所说的生命力并不是那种身体上所具有的那等东西，那种东西是后天可以通过各种东西来增加，也是她半点都不羡慕的.....但是想了半天，却也放弃了解释。
“哎呀，怎么说呢？我也说不来.....”
她不想告诉常开。
她所说的生命力是一种对生活的态度。
一种她强行装作如此，却实际并没有的东西。
也是如此。
她看到常开后，就有一种油然而然的羡慕.....
少女强行把这个话题结束，以师姐的姿态介绍拷问起了常开：
“常师弟。”
“你为什么要拜老言头为师？”
言载道进了屋子内后，这姑娘是越来越大胆了。
常开沉吟了一下，给出了个试探性的答案。
“在我眼里，言师傅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哦，果然是个瞎子。”
常开目瞪口呆。
接着就看到少女意气阑珊起来：
“这偌大的武馆，一个瘸子，一个瞎子，还一个傻子，也是绝配。”
瞎子说的是常开。
瘸子说的是她自己。
那么常开没有问傻子是谁，也已经知道了。
“咳咳咳咳！”常开忍不住打断了少女思绪的飞舞，忍不住提醒道：“怜儿师姐，言师傅让你给我介绍一下武道的基本情况.....”
而怜儿的眼神明显更加诧异，就好像看到什么离奇的事情一般，上上下下打量了常开三四遍，难以置信。
“你是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才拜了老言头为师？”
常开有些茫然：
“这有什么关系吗？”
怜儿有些怒其不争道：
“这当然有关系啦！”
“虽然说新法中对于武道修行规定了许多让人头疼欲裂的章法，但事实上来说，我们这群修武道的，归根到底，也就练的是三样东西。”
此刻的怜儿一本正经到了极致。
“那就是精气神三者。”
怜儿想了想，突然伸手拍了一下身下的轮椅。
一道白光出现在了常开面前。
怜儿手指虚空画了几下。
白色光亮上写下了三个字。
【精】，【气】，【神】。
常开见了。
立马如看西洋镜一般瞧着少女身下的轮椅。
但是半天都没有看出，这里有什么稀奇。
姑娘却浑不在意，继续说着。
“精，主要先天与后天之精，先天之精有许多，如肾精，这是来自于父母先天供给，当然也能够受后天水谷精气之滋养而充盈的精，后天之精则在血肉，是人汲取天地万物滋养.....”
怜儿看了一眼常开，毫不留情的说道。
“常开师弟，你的出身不太好吧。”
常开点了点头。
他也是习惯了，被人当面指出自己的窘迫。
这位轮椅上的姑娘倒是并没有想这般多，拿着常开举起了例子。
“若是说先天之精是先天自有，当然，其实现在这个说法也已经过时了，帝国现在很流行的【大种道基】之事已经证明了一件事情，所谓先天之物，也是可以改变的.......当然这些离常师弟也远，我们还是说这后天之精吧。”
少女突然伸手。
如闪电般拍了拍常开的胸膛。
常开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觉得自己好似被锤头捶打了一下，直接倒退了三步。
“后天之精存于血肉，凡俗没有修行，就是靠吃食补充，师弟这般孱弱，想来是成长之时，难有饱餐之日。”
常开沉默，也是点头。
他自小父母就已离世，吃的是百家饭长大。
等到稍微大点，就到外面努力去寻觅吃食。
当然。
这里头有二世为人，看不得外人眼神的缘故，更多的也是自己觉得穿越而来，总不能活活饿死。
但是很可惜。
常开还真的差点饿死了。
他本来寻了一摊贩生意。
从东街寻布匹，到西街卖布匹。
虽然干的辛苦。
倒也是能够赚上些许铜板。
但没有干几天。
就遇到泼皮打闹。
把他摊子打翻不说，还把他藏在夹板里的铜板全部抢走。
他想报官。
可他更明白，若是因为这等事情，劳烦那些差爷过来，不说他们会不会把那群不知道逃得哪边的泼皮抓来，首先自己就得吃两下狠的。
常开是真瞧见过。
一次吴江府来得的大人物出游到此。
有两个汉子看热闹的时候不小心靠得太近了。
直接被那个维护秩序的灰狗子一棍子抽在了胸膛上。
这群灰狗子，可都是入境的汉子，手上的力道想想都能知道有多大！
一棍子下去。
那胸膛直接瘪了下去，眼看就是活不了几天了......
这也是后来常开寻到马戏团做活计的一个重要由头。
给人做工，虽然辛苦，但总算能有一口饭吃。
只不过有饭吃，却从不代表能吃饱。
老金毛定的吃饭规矩是一天两顿。
这里头也只有中午那顿有点油腥味——因为一般情况下，晚上都有表演，若是中午吃得太饿，就会影响戏团的表演。
常开现在能有这个子，真得要亏林春生母子。
若不是林春生时不时偷偷带两个鸡蛋给他。
否则常开估摸着现在都没有这般身高.....
怜儿自然没有想得这么多，她只是随口接着提了一句。
“师弟现在血肉干瘪，骨架松垮，明显就是营养不良，若是等到修了武，就要注意起来.....”
“注意什么？”
常开有些好奇。
“注意补食。”
“正所谓穷修文，富练武。精气的培养一靠练，二靠吃，就你这排骨架子，练拳练个半个时辰，都得垮了架，若是再没有吃食补充，怕是更加瘦骨嶙峋起来......”
常开有些茫然。
言载道刚刚收他钱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说这些啊。
他怎么知道练了武之后还得这般开销。
这年头一斤猪肉，要二十文铜钱。
牛羊肉更不说了，那得翻个倍。
像昆山城这等地方。
普通成年人一日活计，也就一两枚银元，这能换得的肉类，按照现在的行价，也就三四斤猪肉.....
这还算是行情好，能够找到工作。
这年头。
大多数人做得都是零散工。
有活的时候拿钱，没活的时候喝西北风......
昆山城外有一座离石桥。
每天早上。
内城里的各家的管事会背着手出来。
如寻肉买鸭一般挑上一挑。
一时之间。
常开想起自己到时候要如同那些汉子一般，脖子后面插个草标，一边大声喊着自己的优点，顿时觉得前途昏暗起来。
但若不这般。
总不能.....堂堂未来佛天天只为吃食担忧吧。
一时之间。
常开都觉得自己【灵明】里端坐的那位佛陀。
都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