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管爹叫叔?
噹!噹!噹!
清脆而深沉的钟声,宛如黄钟大吕一般,缓缓地在紫禁城上空荡漾开来,久久不散。
朱厚熜神情凝重,率领一班文武群臣恭恭敬敬地祭拜了明武宗的灵位。
诸位礼仪官纷纷开始颂扬明武宗的雄才大略、德被苍生云云……
祭拜完明武宗后,朱厚熜在礼仪官的引导下又祭告了宗庙。
此时,群臣纷纷上贺表恭祝……
待所有仪式结束之后,首辅杨廷和步履稳健地走到朱厚熜面前,稍稍躬身施礼道:“请殿下即刻即位。”
在他之后,文武百官亦是异口同声高呼:“请殿下即刻即位!”
朱厚熜深吸一口气,沉凝心神,然后不再有丝毫迟疑,昂首阔步,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奉天殿。
一进入殿内,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张闪耀着金色光芒的龙椅,此刻正稳稳当当地放置在御案前。
龙椅四周,左右两边各有几名宫女手持华美的羽扇,身姿婀娜,恰似仙女临世。
朱厚熜目光如炬,径直走到龙椅前,然后稳稳落座,随即缓缓闭上了双眼。
“这,便是天下之主的位置吗……”
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立于殿门口,高声喊道:“文武内外群臣进殿!”
随着小太监的呼喊声响起,原本静谧的朝堂外瞬间变得嘈杂起来,大臣们鱼贯而入,依照各自的官职品阶整齐地排列在大殿里。
霎时间,奉天殿内气氛肃穆。
朱厚熜随即睁开双眼,重重地说出了一句话:“朕即皇帝位!”
只见殿内群臣齐声高呼:“臣等,拜见陛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激昂的呼喊声,令朱厚熜一时难以分辨是现实还是梦境。
他似乎听到了天下万民都在呼喊他的名号……
从辽阔无垠的华北平原,到白山黑水的辽东;从滔滔东去的长江,到落日余晖下的塞外;从绿草如茵的草原,到风景如画的东南胜地,到波涛汹涌的西洋……
朱厚熜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大明两京一十三省都在我的肩上……”
“从此刻起,我将不再是藩王,而是一国之君了!”
他看着下方的群臣,微笑道:“众卿平身。”
“谢陛下。”文武百官齐声回应道。
“陛下圣明,臣有事要奏。”
待众人言罢,杨廷和徐步自队列中走出,向着端坐在龙椅上的朱厚熜拱手言道。
朱厚熜见此情形,顿感一阵头疼。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佯装没有听见,直接挥手示意杨廷和退下。
奈何,他孤身一人处于朝堂之上,周遭皆是虎视眈眈之臣。
即便心中有万般怒火,亦绝不可轻易发作,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若在朝堂之上对这位四朝元老置之不理,恐怕会引发轩然大波,届时整个朝廷只怕是要鸡犬不宁了……
甚至是如堂兄朱厚照一般——莫名其妙地溺水身亡。
在大明历代皇帝里除了那两位,其余人不是极易溶于水,便是极易溶于药……
心中如此思忖,朱厚熜面色沉稳,旋即露出一抹笑容,看向杨廷和:“杨阁老,不知你有何事要奏?”
“天位空悬已久……”
“如今,陛下初登大位,天下臣民无不感到欢喜。”
他先是按照惯例拍了朱厚熜的马屁,而后方才继续说道:“内阁拟定的年号,待下朝之后便差人告知您。”
朱厚熜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知道这老鸟在第一轮交锋上败下阵来,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果不其然,杨廷和接下来的话让朱厚熜差点从龙椅上跌落而下。
“如今,陛下已经入继大统,继承了这偌大的江山社稷。依循我朝的规矩礼法,您应当将孝宗皇帝尊奉为皇考,而将太后娘娘视作自己的生身之母。”
“如此一来,方能彰显孝道,遵循祖制,使天下臣民信服,也能确保皇室血脉传承有序,宗庙祭祀得以庄重举行。”
“至于,陛下您真正的亲生爹娘,则应改称为皇叔父和皇婶……”
“虽然情感上或许会有些难以割舍,但为了维护朝廷纲纪,稳定朝局,这也是不得不做出的选择啊!还望陛下以大局为重,切莫因私情而乱了礼法秩序。”
此言一出,奉天殿内一片寂静,几乎没有任何异议的声音。
“哼!”听到这话,朱厚熜登时就气乐了。
也难怪前身只能“委曲求全”,偷偷请杨廷和到皇宫里,对他加官进爵,希望他能在此事上退让一步。
这权力的斗争还真是激烈啊……
本来,内阁的权力皆是来自于皇权。
当遇到强势之主时,内阁便会被削弱,可若是遇到少年天子,甚至是幼儿天子时,那么内阁及其首辅便是实际上的话事人。
“绝不能让这家伙如愿,得杀杀他的锐气。”
朱厚熜当即怒不可遏:“杨阁老!莫非你不知自己所言何意?!难不成你是要朕为了这区区皇位,便狠心弃我生身双亲于不顾?!”
面对朱厚熜这般怒不可遏的质问,杨廷和却异常沉稳。
只见他面色毫无变化,缓缓抬头,眼神平静如水,直视朱厚熜,不慌不忙地开口说道:“请陛下息怒,且听老臣一言。”
“昔日,西汉有定陶王刘欣,后成为汉哀帝;北宋亦有濮王之子赵曙,最终荣登宋英宗之位。”
“此二者皆因特殊缘由,舍弃生父生母,方得继承大统。而今之事,与此颇为相似……”
“真是荒谬绝伦的歪理……”听到这话,朱厚熜无语至极。
这老家伙……当真是厚颜无耻!
这要是活在自己的那个时代,就是妥妥的大教授啊。
不过,也是没谁了。
这才刚刚登基,屁股还没做热乎呢,就要亲自下场和这些文官互怼……
若是长期如此,就算不累死,也会莫名其妙的死去。
难怪前身会选择“挂机”二十多年,原来根源在这呢。
朱厚熜站直身子,环顾诸臣,缓缓说道:“方才,杨阁老所言甚是荒谬绝伦!”
“其一,孝宗皇帝薨逝之际,我还没有出生呢。而大行皇帝龙驭上宾之时,我尚在潜邸。”
“其二,方才说了孝宗皇帝与我并未谋面,又岂会将天下交托给我;而大行皇帝也丝毫没有把我过继给孝宗皇帝的意思,此事与西汉、北宋之故事迥异!”
“这般如此类比,岂不是歪理吗!”
话音刚落,诸臣皆是面面相觑,呆若木鸡愣在原地。
半晌后,一阵轻微的窃窃私语声轻飘飘地在奉天殿响起……
礼部尚书毛澄见状,整个人好像不太舒服,只见他欲言又止,而后直接闭上了眼睛。
而杨廷和则是神色微变,缄默片刻后,继而言道:“陛下,圣人有言:慈乌尚反哺,羔羊犹跪乳。人不孝其亲,不如草与木……”
“……”
“那百善孝为先呢?!又是谁说的!”
朱厚熜当即反驳道,不怒自威。
“为了帝位,便抛弃亲生爹娘……此举乃是不忠不义不孝也!更是千古未有之!”
“我大明朝自太祖始,便是以孝治天下……”
“杨阁老……”
“还有诸位臣工,莫非你们是想让朕做这天下不忠不义不孝之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