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豹房遗画
“陛下圣明，此事臣必当全力以赴！”陆炳目光深邃，恭声说道。
言罢，只见他右手不自觉地紧握，手背青筋凸起，原本沉稳的面庞亦瞬间紧绷，犹如一张满弓待发。
这细微的举动，自然是被朱厚熜尽收眼底。
他眉头微微一皱，旋即开口问道：“阿炳，我看你好像还有话要说啊。”
见到皇帝发问，陆炳先是迅速环顾四周，见无旁人，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大哥，小弟确实是还有一事相告……”
“嘿嘿，你这小子还跟我打马虎了是吧？”
朱厚熜见状，心中不禁暗笑。
他哪能不知道啊，陆炳此番故作姿态，看似无意，实则有意，无非就是意在引起自己的注意罢了。
有时候，有些事不方便自己说出来，就得暗示领导，让领导自个儿指出来。
这叫把问题的主动性交给领导拍板。
不过，朱厚熜并没有生气，反而饶有兴致地追问道：“哦？什么事啊？说来听听。”
闻言，陆炳深吸一口气，在朱厚熜期待的目光注视下，沉声道：“昨夜，内阁遣人连夜封禁了先帝的豹房……”
听到这话，朱厚熜身子一怔。
这件事情，他身为一国之君，竟然丝毫不知情……
豹房可不是普通的动物园，也不是普通官员或勋贵的府邸，乃是朱厚照生前嬉乐的场所。
虽说，这个豹房也不是自己的，封了便封了吧。
可是……
内阁却越过了自己，直接查封了堂兄的豹房？！
此举……到底意欲何为？？？
莫非是想向自己的皇权示威？！
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杨廷和！！！又是你，好一个内阁首辅！好一个文官集团！”
……
陆炳说着，一边默默观察朱厚熜的表情，看着这位大明帝国的君王……
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从原先的期待到惊讶，到最后只剩下了不易察觉的愤怒！
“大哥，我也是今天早上刚刚得知的……”似乎是怕朱厚熜迁怒于自己，陆炳一下子把脖子缩了回去，说话的声音也是越来越小。
只见朱厚熜一脸平如静水，先前的怒色已然悄悄褪去：“走，跟我去一趟豹房！”
他知道，内阁这般举动无疑是在向自己释放了一个强烈的信号——
你可是我们精挑细选出来的话事人，你的屁股可一定要端端正正地坐在我们这一边！
从前世的历史轨迹来看，便可明晰察觉，大明帝国自土木堡之变后，朝廷大权实际上已然悄悄转至内阁之手。
且先不说那些久远的事情，就说朱厚照重病缠身、生命垂危之际所发生的事……
据说，当时朱厚照病重的时候，曾想要更换太医为己诊治病情。
皇帝换太医看病，原本就是一件不足为奇的日常操作。
可是，身为内阁首辅的杨廷和竟对此要求置若罔闻，甚至连最基本的回应亦未曾给出。
竟然自顾自与旁人热烈探讨宗法礼仪等“无关紧要”之事！
这是一个位极人臣应该干的事？！不符合常理……
无独有偶，欧洲大陆某国的大佬在还没有彻底咽气之前，领导班子内部成员们却早已按捺不住内心对权力的渴望，纷纷开始争权夺利。
最后，竟然搞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境地——
这位昔日威风凛凛的大佬，死后不仅未能得到安息，反遭原先下属无情的掘墓焚尸！
下场真可谓悲惨矣……
……
“大哥……”只见陆炳两只手不自觉地互相摆弄着，还时不时地抠一下手指头。
朱厚熜见状，不禁一愣，赶忙问道：“怎么了？为何这般模样？”
陆炳抬起头看了朱厚熜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小声说道：“回大哥，那豹房如今有人严加把守呢。”
朱厚熜一听，剑眉倒竖，怒喝道：“怕什么？！谁若敢阻拦朕，朕就拧下他的脑袋当球踢！！！”
陆炳缩了缩脖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伸手扯了扯朱厚熜的衣襟，陪着笑脸道：
“不是……大哥。您想想看，这会儿可是大白天，人来人往、众目睽睽的，咱们是不是应当行事低调一些才好啊……”
听完这番话，朱厚熜先是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脸上的怒气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静之色。
半晌后，他点了点头，缓声道：“嗯……阿炳，你说得不无道理，刚才的确是我太过冲动了。”
言罢，朱厚熜缓缓闭上双眼，做出一副思考之状。
没过多久，突然睁开双眸，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光，看向陆炳：“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那个，你不是会轻功嘛，不如悄悄地潜入豹房中，将里面的东西都给我取出来。”
陆炳听了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旋即结结巴巴地道：“啊？？？这……”
朱厚熜没好气儿地白了他一眼，嗔怪道：“你‘啊’个什么劲儿？！让你去你就赶紧去！莫要再叽叽歪歪！”
陆炳见朱厚熜这般态度坚决，心知无法推脱，只得硬着头皮应道：“是，小弟遵命，这就前去。”
话音刚落，便如一阵疾风般撒开双腿飞奔而去。
朱厚熜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深深吐出一口气：“我这个皇帝不好当啊！在自个家里还要偷偷摸摸的……”
……
……
半个时辰后，陆炳“得胜归来”，手提两幅画：“大哥，我回来了！”
朱厚熜见到他回来，立即展颜一笑：“好。”
而后，当看到陆炳手里的两幅画时，眉头微皱，如同泄气的气球一般：“不是，就这？？！”
陆炳尴尬片刻，答道：“大哥，里面真没有豹子了。否则，我肯定擒拿一只来献给你的。”
朱厚熜：“……”
“大哥，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些画。”陆炳目光一瞥，看向手里的两幅画：“先帝似乎对它们如数家珍，藏得极其隐蔽……”
闻言，朱厚熜一怔。
片刻后，沉凝说道：“打开，让我们一起来看看我这位堂兄究竟留下了什么宝贝？”
两人行至御案前，陆炳抬起手臂，轻轻一拂，仅仅是数秒的功夫，那画卷便缓缓展开。
“这是……一幅画？！”
万里江山图！
东北至日本海、外兴安岭，北抵阴山，西达新疆哈密，西南至缅甸和暹罗北境，西北达青藏高原，南至安南，乃至南海诸岛……
画框两边还有一副对联。
朱厚熜眼神一凛，凝视对联，双眸骤然圆睁。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