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没白疼这好大儿——
司徒府远比太师府小很多。
从后院貂蝉的闺房到前院的正堂并不远。
但一路上，董旭都在回味。
回味的是一种感觉，朦朦胧胧…却又有那么点儿不真实的感觉。
而直到董旭在牛辅的领路下，行至正堂的门口时，老爹董卓与王允聊得正起劲。
老爹董卓很明显是喝醉了，王允则是显得很清醒。
站在门前，董旭注意到老爹身侧那身长一丈，腰大十围，器宇轩昂，手持方天画戟…却偏生粗犷之余还有几分眉清目秀的男人。
董旭心想，这位…多半便是那“方天画戟，专捅义父”的义兄吕布吕奉先了吧。
牛辅本要通报一声…可董卓还在说话，董旭连忙拉住牛辅，示意…在门前听听他们的对话。
这时，董卓的声音已是传来。
“原来这貂蝉名字的由来，是宫廷里的貂蝉官哪…”
董卓发出一声颇为粗犷的感慨。
貂蝉官是宫廷中女官的一种，负责打理宫中的“貂蝉帽”，比宫女的身份要高一阶，但也仅仅是高一阶而已，在宫中…并不算什么大人物。
王允则是详加解释道：“那时…宦官与外戚争夺皇宫，这貂蝉官…逃到了我这府门前，我看她孤苦无依，便将她收为义女…就取名‘貂蝉’，恰恰我这把年岁一直没有女儿，于是…视如己出。”
“哈哈哈…”
随着王允的话落下，董卓大笑道：“这敢情好啊，那群阉党与何进互相厮杀，咱带兵进京在北邙山捡了个小皇帝，王司徒却在府门前捡了个宝贝闺女，偏生这宝贝闺女让咱大儿看上了，一番折腾大病痊愈，哈哈哈，这就是缘分哪！”
董卓这么说…
王允不由得赔笑，“是啊，是啊”
…然后将自己那痛苦不堪的心情深深的埋起，举起了酒碗。
倒是门外的董旭…听着这些话，立刻就察觉到不对了。
毕竟是历史专业，汉洛阳皇宫南北两宫的构造，董旭还是印在脑子里的。
王允这等公卿的府门是在皇宫的南边…通往东街的苍龙门。
而宦官与外戚争夺皇宫，袁绍带人入宫杀宦官，那时候…整个南宫都燃起了大火，宫门早已被袁绍的兵卒看守住。
小皇帝与陈留王都被迫要走北宫的北门，逃到北邙山去。
一个打理宫中“貂蝉帽”的女官，她凭什么能从南宫的门逃出去？
这就很反常！
基于此，董旭觉得…王允没有说实话。
貂蝉的身份绝不止是一个小小的宫廷女官这么简单。
因为思索的太过投入，董旭的手搭在门上。
门子阖上一点，发出“嘎吱”的声音。
护卫义父董卓的吕布，立刻就听到了这声音，方天画戟指向门外，大喝一声：“谁？”
牛辅连忙走了出来，董旭也一并现身。
见到他俩，吕布那突然升起的警惕立刻消散了下去。
倒是董卓，哪怕是醉着，可看如此精神抖擞的大儿，可谓是激动坏了。
霍然起身，张开怀抱，像是一座山一般就朝董旭快步行了过去。
先是“咚咚”的脚步声，继而…董卓一把将董旭抱住。
“咱大儿啊，你可知，你就要吓死你老子了…”
说起来，董卓平素里杀人不眨眼，捏死人如同捏死一只蚂蚱；
可偏生所有的煞气在见到儿子董旭时…像是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就连那不怒自威的锐利目光也刹那间消融。
他刻意收着力气，不敢将董旭抱得太紧，生怕儿子那刚刚痊愈的身子骨扛不住，却又忍不住捧起董旭的脸，满是激动的就这么望着…望着。
真的宛若是对待小凤凰与小麒麟一般呵护有加。
“旭儿啊…你这一病就是五年，咱哪一天都是心急如焚。咱怕那些笨手笨脚的下人照顾不好你，所以就把你带在身边，咱亲自照顾着你，却又生怕你扛不住这行军时的颠簸，索性…老天保佑，咱带着你来了洛阳，三个月…你这病竟因为一个女人好了，这洛阳真是福地啊，司徒府真是福地啊，这是咱老董家在天有灵啊！”
原来是因为不放心，所以董卓才将自己带在身边，甚至带入洛阳的！
董旭心下暗想。
果不其然…
就像是书上写的那般，董卓纵有万般不是，却对族人，对子女是极其珍爱、疼惜的。
董旭顿时感受到的是一股浓浓的父爱，他的心也宛若融化了一般，抬眼看着这陌生人，情绪使然，下意识的便呼喊出一声。
“爹——”
也不知道是喝了太多酒变得多愁善感的缘故；
还是听到儿子久违呼喊“爹”时的感动…
董卓的心竟也宛若融化了一般，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帘“啪嗒、啪嗒”的直往下落。
甚至一旁的王允看的都颇为动容。
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国贼，竟也会有这样泪洒，这样温情的一面。
这副模样的董卓…也是董卓么？
这样的想法，仅仅只是存在了一个瞬间，王允就连忙甩了甩头，他再一次坚定他的立场，他是汉臣，他与国贼董卓不共戴天。
…
父子相见，便宛若久别重逢一般感动。
一番泪洒与唏嘘后。
董卓似是反应过来，连忙引着儿子董旭介绍道：“这位便是王司徒，今日让你舒服的那女子便是…唉哟，哈哈哈，咱今儿个就是醉了呀，怎么尽说这些…哈哈哈哈…旭儿啊，咱的意思是，与你情投意合的那女子便是王司徒的闺女啊！”
“父亲大人…”董旭笑笑，算是遮过去老爹的尴尬…
倒是那王允显得更尴尬。
那是一种…明明宝贝闺女被人给拱了，还必须强颜欢笑，喜不自胜的尴尬。
董旭接着说，“孩儿来此也是为了这事儿。”
“王司徒是爹器重的人，孩儿决不能委屈了王司徒的女儿，孩儿决定…将那貂蝉明媒正娶，正大光明的娶进咱太师府，让她做咱太师府的儿媳！”
啊…
董旭的话让董卓一惊，也是让王允一惊。
王允是没想到，这董旭竟是来真的，可偏偏真的…才最可怕！
他，王允…怎么能与董卓成儿女亲家呢？
他以后再汉臣中还要如何立足？
董卓则是没想到，他们父子想到一块儿去了。
无疑，王允是豪门望族，又是汉臣、老臣，能与王司徒成儿女亲家，此间的影响不可谓不大…这是给那些汉臣开了一个好头！将一块最硬朗的骨头撬动！
当然，对于董卓而言，此时此刻，这些似乎也不那么重要…
最重要，也是最让他感动的是。
五年了，卧病五年，儿子董旭依旧没变，依旧如那羌胡战场时般，处处为他老子着想，依旧能如当年纵身跃入那冰冷的渭河时那般聪颖与果断。
真是…真是没白疼这个好大儿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