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磨镜师傅
周显庸问他：“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匠人赶忙躬起身子，回答：“回侯爷的话，小人姓田，叫田大川，住在刘家窑，是家传的磨镜手艺，到小人手里已经是第四代了，先前是成祖爷时候，跟着俺爹躲战乱从山西逃过来的！”
周显庸点点头，道：“你如今家里几口人？男丁都是匠人吗？”
匠人再打个躬，道：“回侯爷的话，小人家里确实都是匠籍，有个六十多的老父，还有一个弟弟，小俺三岁，都是跟着俺爹逃难过来的。
“俺自己原来的媳妇儿生第二个的时候去了，大小都没保住。如今这个娶了十六年了，生了两个儿子，俺大闺女已经出嫁，嫁了个烧琉璃瓦的匠人，两个没成丁的儿子就一直跟着俺学手艺……”
周显庸一听烧琉璃瓦，马上来了兴趣，跟着问：“你女婿家也是祖传烧琉璃瓦的？他具体是烧哪种瓦的？”
田大川再次打个躬，回答：“回侯爷的话，俺女婿家是京城本地人，他也是家传匠人，他烧琉璃灯罩，入那行也得小十年了。”
“你平常是磨什么镜子？可有样品带给我瞧瞧。”
田大川连忙低下头，一边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布口袋，小碎步上前递给周显庸，一边答道：“小人磨家用铜镜，单照水精镜，玉石器具，去除银锈啥的……这是小人刚磨好的一块单照，是那位差爷让小人带上的，给侯爷您相看相看。”
周显庸接过来小布袋打开，看到里面用棉纱包裹着一块水精（水晶）镜片，直径约二寸半，仔细看，光可鉴人，毫无瑕疵。周显庸拿着反复翻看，用指肚摩擦了几下边缘，打磨得确实非常光滑。
欣赏过后，周显庸又问田大川：“你家里有三个匠人，平时收入如何？一年总共能收入多少银两？”
田大川再做一揖，回答：“回侯爷话，小人家境还算殷实，俺家仨人有手艺，一年总共能收入二十多两银子，不一定天天有活干。”
周显庸再问：“你大儿子现在这种活计能单独干吗？像这样的水精单照，他自己能不能打磨出来？”
田大川又要做揖，周显庸看他总是行礼躬身的，实在有些哭笑不得，干脆制止了他，说道：“你坐着回话吧，不必老见礼。”
田大川半拉屁股挨着鼓墩，小心地回答：“回侯爷话，俺大儿子大多数活计都能干，如今俺家老爹已经不怎么干活了，活也不多，基本活计不是俺干，就是俺儿子干。”
周显庸问：“那你父亲现在身体怎么样？他的手艺比你如何？”
田大川又要起身打躬，可想起周显庸的话，忙又把抬了半拉的屁股放下，道：“侯爷，俺爹的手艺还要比俺和俺儿子强些，他那代人，对手艺活要求格外严格，俺们干的活都入不得他眼，只是他出活慢得多。”
周显庸这才从多宝阁里取下一个盒子，从里面拿出赵汉青挑出的那副眼镜片，递给田大川，问：“你原来打磨过琉璃吗？我要把这块琉璃镜片打磨出想要的形状，你能打磨出来吗？”
田大川拿起一块镜片举起来反复看了看道：“侯爷，您这镜片，得用八角子（钻石的方言名）、石刀和骨刀割出形状来，再打磨，用普通的刀割，恐怕会裂开。”
周显庸简直要激动起来了，这可真是个行家呀，一看就明白用金属刀不能切割玻璃！只是这八角子是啥玩意儿？他却不知道了！
不过，不懂就问：“八角子是什么东西？”
田大川道：“是俺们匠人中用的一种带棱角的石头，亮闪闪的，能切开所有的东西，琉璃，珊瑚，金银，铁器，铜器，什么都能切开，好用着呢！”
周显庸听完心里已经明白八九分，这个八角子大约就是钻石制成的工具，只是和现代的叫法不同。
他当即道：“田大川，侯爷要用你爹过来当个师傅，教几个学徒出来专门打磨这种琉璃镜片，一次性给他十两银子，他一天教会徒弟，就一天拿走这十两银子，一个月教会就一个月拿走，你可愿意？”
田大川吃了一惊，心里盘算一下，想学得一门能打磨所有镜子的手艺，没有三年两年学不精，只学这一种打磨琉璃镜的功夫，恐怕用不了多久。而且单只打磨琉璃镜，与他们的行业竞争也没有多大干系……几天就挣十两银子，这么好的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他当即小心翼翼道：“侯爷，您说只是教会几个徒弟打磨琉璃镜片就成，不需要再学其他打磨手艺？”
周显庸道：“不需要学其他打磨手艺，只学这一种，不过得教会徒弟需要什么工具器材，保证以后你爹走了，徒弟能一直会用这些器材工具，还能单独打磨出琉璃镜片来。当然，如果在以后打磨的过程中，遇到特殊的技术性难题，还免不了会去请教你爹，你看可行？”
“可行！可行！”田大川激动得站了起来，又躬下身子作揖，“侯爷大恩典，俺这就回去跟俺爹说去！俺爹同意就让俺爹过来教，俺爹要是不同意，俺过来教行不？”
周显庸道：“不管是你还是你爹，过来负责教一批徒弟就行，我这里给你提供一间房，包吃住，直到教出徒弟离开为止。”
田大川当即应喏，答应明天就过来教。
等两人谈完，天色已经不早了，秀玉早就等在书房门外，想叫周显庸吃晚饭，又怕他有重要的事，没敢进来打扰。直到看着田大川和周显庸一前一后从书房出来，她才催促着周显庸，一同朝饭厅走去。
这时候，许阔达也带着一个磨镜师傅等在外面了。但周显庸已经说定田大川这边，就沉得住气了，于是告诉多福先让这位师傅吃了饭住下，有话明天再说，自己则在秀玉瞪着眼、叉着腰，眉毛都要竖起来的时候，笑着去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