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三年转瞬即逝
当小雅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软榻上，脸和身子都已经被收拾干净，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穿着的白色亵衣，那衣服奇大无比，可她却发自内心的喜欢。
小雅苦笑，她知道，这是这孩子迄今为止穿过最好的衣服了。
后来，小雅从奴仆们的口中听说，救她的男子是秦国最年轻的将军，名叫伍修晏，十九岁时就已经带领秦军打退了数次侵扰边关的西戎军队。因此，国君给他在都城赐了府邸。
但大部分时间，这位名叫伍修晏的将军都住在一个叫作临洮的边关小城。
被伍修晏捡回来之后，颠沛流离的小雅有了一个新家。
“既然回不去，那暂且先待着吧，只是这没有电灯、没有手机的日子也太难熬了。”小雅仰头长叹一声，此时，她真的很后悔没有珍惜之前的时光，更后悔没有学好历史。
“小雅，把后院要洗的衣服都拿给我。”府里负责替仆役们洗衣的柏妇坐在水井旁大声叫嚷着。
“就来！”小雅听到喊声，立马收回思绪应了一声，拔腿往后院仆役们住的地方跑去。
柏妇是一个身材胖胖的女人，下巴很短，圆圆的鼻子像是粘了个粉球在脸上。自打小雅进了将军府，便一直跟着她睡。
将军府大致分了三块，前堂是将军招待宾客、会见门客的地方；中间是建在高台上用于祭祀的明堂；后院分东、西两块，将军住在东面，西面靠后的院子才是府里二十几个仆役的住处。这年头，街上饿死、冻死的孤儿有很多，没有人会平白多养一个捡来的孩子。为了能在府里得一口饭吃，为了能在这举目无亲的时空有个栖身之所，小雅总是尽可能地多做些事情。
帮柏妇收衣服，替生病的管家端饭，只要是她能做的，她从不拒绝。
伍将军长年不在府里，但府里的人却不敢有一分懈怠。
天蒙蒙亮，采麻的婢女们便已背着竹筐出了门，男人们则赤着身子在院子里晾晒去年岁末府里新收上来的黍稷。
小雅一路笑盈盈地打着招呼，抱着从各个房间收来的脏衣服走在西院的石子路上。
脚下的路是管家让人新铺的，为的是在雨季到来时不至于太过泥泞。可这却苦了小雅这个冒失鬼，今日若再摔倒脏了衣服，柏妇非打死她不可。
小雅刚想着，脚尖便踢到了一块凸起的石头，膝盖一软，连人带衣服一起朝前扑去。
“哎呦我去。”小雅忍不住喊了一句，她知道自己完了......
当小雅从一大堆衣服里探出头来时，只见府里的守卫公士南如一座大山般立在她面前。如果算上今日这一回，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撞见小雅摔跤了。
“小雅，我同你说过了，走路要看着地。明明拿不动，为什么不分两次呢？”他一手抱起地上的衣服，一手夹起小雅，稳当当地往水井方向走去。
“我...也...不...想...啊...”小雅被公士南夹在咯吱窝下，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兴许是声音太小，公士南并没有听到。
“小雅又摔跤了吧？”一见到他们，柏妇立马红着脸站了起来，局促地用湿淋淋的手整理着右边散落的鬓角。
小雅怕柏妇一时生气把她丢进井里，便死命地抱着公士南的身子不放。
但柏妇今日似乎有些奇怪，她没有像往常一样训斥小雅，反而微笑着把小雅从公士南手上接了过去：“这小丫头走路不看地，还麻烦公士抱她过来。”
“没......没事，我刚好瞧见。”大个子公士南在柏妇面前变得有些结巴。
“咦！”小雅见他们这般，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挣扎着从柏妇手上跳了下来，一边跑一边回头喊：“我给管家送早食去。”
“你给我慢点跑——”耳边传来柏妇的叫喊声，但小雅已经转弯进了厨房。
夜间，小雅被柏妇抱在怀里。这让她想起以前原主娘亲也这样抱着原主睡的，但原主娘亲因为生病瘦得厉害，半夜原主常常会被娘亲凸起的骨头硌得痛醒。但现在她窝在柏妇怀里不一样，柏妇软软的、暖暖的，即使她有时鼾声重了些，小雅也能一觉睡到天亮，跟在自己妈妈怀里一样。
想到这里，小雅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也不知道妈妈找不到我，会不会急疯了。”她闭着眼睛轻声嘀咕道。
“小雅，明日如果见到公士南，帮我问问他家中可有妻室了。”小雅刚睡着，就被柏妇摇醒了。
“问这个做什么？”小雅迷迷糊糊地回应着。
“小孩子，别问那么多，让你问就问。”柏妇说完，拍了拍她的背。
“还真以为我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你不就是喜欢人家嘛，古人谈个恋爱可真墨迹，一点也没有我们现代人直爽。”小雅摇头，心想着。
虽然柏妇经常打骂她，但她现在穿的衣服、鞋袜大都是柏妇晚上用其他人的破衣给她改做的。
小雅闭眼继续睡了过去。梦中，娘亲带着她住在一个开满木槿花的院子里，风吹起她乌黑的长发，一大一小两只雨燕在半空中来回穿梭，小雅的耳边充满了它们呢喃的繁音。
小雅也分不清那是原主还是自己，或者说她们已经融为一体了。
秦朝庶民大都无姓无氏，柏妇之所以叫柏妇，是因为她之前死了的丈夫叫柏。
第二日，当小雅告诉柏妇公士南没有妻室后，她就自己做主，挽了一个包袱连夜奔去了大个子南的屋子。
柏妇顺利再嫁后，她原先住的那个小房间就空了出来。管家秦放于是接了自己的小孙女妮儿来与小雅同住。
妮儿和小雅同岁，红扑扑的脸蛋儿上，一双杏眼永远都像是在笑。每晚，她们都会躲在被窝里叽叽咕咕地瞎扯，讲府里阿猫阿狗的坏话，商量着如何偷前院李树上的李子，从小雅生病的娘亲谈到妮儿天折的弟弟，从小雅奇怪的眼睛扯到妮儿肚子上长的一颗黑痣。春夏秋冬，她们分吃一个碗里的黍稷，盖同一条薄被。妮儿成了小雅在这个时空第一个说知心话的人，也成了小雅童年最亲密的朋友，最珍惜的亲人。
小雅辛勤地干活儿，积极地闯祸，和府里的婢子们学习剥麻、捻麻，和外面街上的男童在泥地里打架。三年的时间在小雅眼前一晃而过。
三年里，伍将军从未踏足过这里。小雅与他距离最近的一次是他今年回都城述职的时候，他骑马从府门前经过，小雅和仆众们一起跪在门口。他的马蹄从小雅眼前经过时，小雅很想抬头问一问他，可还记得自己三年前捡到的那个孩子。
但小雅终究没有那样的勇气，像他那样的贵人怕是早就不记得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