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你和我一样
院子里的气氛霎时冷了下来,无邪强大的气场让小雅觉得自己此刻仿佛是他利爪下不能动弹的猎物,生死只在他一念之间。这少年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危险,因为在他的身上同时存在着人的智慧和野兽的天性,他轻而易举地让小雅相信了他的无害,却有可能在下一刻扭断她的脖子。
怎么办?现在呼救的话,最大的可能不是得救,而是害了妮儿。
自责、懊悔、害怕都已无济于事,小雅强迫自己抬起头来直视少年的眼睛。那是一双充满了恐惧、迷茫、痛楚的眼睛。
无邪看着小雅,眉头紧蹙,似乎在做一个很艰难的决定。不管他的决定是什么,心底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告诉她,这少年不是野兽,更不是什么怪物,他不会伤害她,只要他能明白自己和她一样是一个“人”。
想到这里,小雅用手试探着碰了一下无邪的手,他虽然吃惊却没有抗拒。小雅大胆地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又将自己的手抚上他的脸。
“你看,这是眼睛,这是鼻子,这是嘴巴......”
在小雅的指引下,他开始抚摸她的眼睛、鼻子、嘴巴,像个初到人世间的孩子。
他的手上长满了厚厚的硬茧,他的指尖抚过小雅的皮肤,不可避免地带来刮擦的痛感。小雅流浪行乞时即便再苦,总还有娘亲护着,可他小小年纪却要为了生存在山林里和野兽争夺食物,这异于常人的硬茧背后,恐怕隐藏着小雅无法想象的血泪往事。
“你看,你和我一样,对吧?你不是怪物,你是个人。”小雅把他的手从脸上拿下来,轻轻地按在自己胸口上,“感觉到了吗?这是人的心,跳得也许比狼快一点,但和你的一样,对吗?”
无邪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跳,又一脸惊奇地看着小雅。
“我没有骗你,对不对?如果你愿意,以后我还会教你说话、写字,然后求将军让你留下来做个卫士,好不好?”
无邪听不懂小雅在说什么,但嘴角含笑,一副很高兴的样子,一会儿扯她的头发,一会儿捏她的耳朵。
“好了,你现在高兴了,那就乖乖地让我帮你把伤口洗干净。”
无邪抓着小雅的头发蹲在地上,任她在他身上又搓又冲。
洗净的无邪露出一张极清秀的脸,小鹿似的眼睛,商窄的鼻梁,栗色的睫毛在阳光下微翘着,再配上他微微卷曲的头发,看上去很是可爱。
“妮儿,快进来!”
“来了——”妮儿从院子外跑了进来,当她见到一身消爽的无邪时,嘴巴张得几乎能吞下一个鸡蛋,“不会吧,这小子洗干净了还挺好看啊,那帮人是瞎了眼才会说他是怪物吧!仲春之月,要是咱们带他到渭水边的桑林里去,说不定还会有很多姑娘想要与他一度春宵呢。”妮儿绕着无邪转了一圈,笑得贼贼的。
“嗯,应该会有。”小雅亦笑着点头。
只有无邪一脸困惑,完全不知道她们在笑什么。
“妮儿,我现在要上街买些疗伤的草药,你先把他安排在西边的屋子里,再去厨房找点吃的来,晚点我回来给他包扎伤口。”
“行,那你早去早回。”
“知道了。”
小雅转身要走,可还没走出两步就被无邪一把拉住了,妮儿同情地看了她一眼,道:“行了,行了,你看他这眼神,这是把你当成娘了。草药我去买,你把他弄到西屋里去吧!”
无邪装出一副可怜的小狗样,小雅只得牵着他进了西屋,把之前府里给妮儿准备的床铺稍微整了整,安排他睡下。可他却不领情,一直拉着小雅的手不放,看样子根本没有睡意。
“你的精力还真是好。可你不能这样一直拉着我,我待会儿还要去见将军。你先睡一觉,等你醒了,我也已经回来了。”小雅比画着希望无邪能明白,但他似乎吃准了她不会对他发火,一脸无赖。
没有办法,小雅只能用手将他的眼睛合上,然后一边拍着他一边唱起了秦地的小调。
小雅这些年出门的机会少了,这种山野调子只能记个大概的旋律,可没想到一首曲子哼下来,他已经打起了小鼾。
小雅把手从无邪手中轻轻抽了出来,替他盖好被子,起身去了书房。
走进书房时,小雅发现屋里除了将军和公子利外,还端端正正坐了两排门客。十几个大男人把原本不大的地方挤得满满的。按理说,她这时候进来并不合时宜,但伍修晏已经看见了她,还冲她招了招手,小雅只得低头进屋,默默地跪在他身后。所幸,底下的门客们正争论得面红耳赤,没人注意到她的出现。
“你刚从府外回来?”伍修晏侧脸轻声问她。
“和妮儿去了趟公士南家。”小雅抬头看了一眼上座的公子利,他对她微微一颔首,想来他是信守了承诺,没把她买奴的事告诉伍修晏。
“他们在议的事情,你听仔细了。”伍修晏说完转过头去。
此刻,屋内谋士们群情激昂。
“公子,鄙人以为仲广此人非杀不可,否则将来边关有失,国君会怪罪公子。”说话的是伍修晏的家臣冉,平日里他经常来府中议事,所以小雅认识他。
“按伍将军方才所说,仲广此时离秦至少已有三日,我们就算现在派人半路截杀也来不及了。”出言反驳的正是公子利身边的卫士符舒,不过看他此刻坐的位置,身份绝不只是个简单的侍卫。
“追不追得上,这人都是要杀的。跑死几匹马能在路上截住最好,实在不行就冲到大荔都城里面杀了他。你符舒不敢去,我去。”
“泰猛,不可莽撞。你冲到大荔城里杀人,万一被大荔人逮住,必给太子留下口实为难公子。”伍修晏厉声阻止。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等着仲广那个叛臣把我们秦国的布军图献给大荔国君吗?”
秦猛话音一落,底下的谋士们又开始纷纷议论起来。众人争论的重点无非是这个叫仲广的逃臣该不该杀、如何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