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罪证
五更天,季风林和李伯翻过围墙悄悄潜入刺史府。
此时正值守卫换班的时刻,整个刺史府的防卫形同虚设。
二人避开守卫,来到东苑拐角的一间房中。季风林点燃火折子,整个房间的陈设都变得分明。看样子,这儿应该就是钟无的书房了。
“李伯,您到那边找找,我在这边。”
李伯点点头,随后,二人便分头行动。
雅致古朴的书房里,似有淡淡焚香之气。
可奇怪的是,附近并无香炉,但那股味道却是越发浓郁。
季风林拿着火折子在屋里的书架前扫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是这书架摆放的位置却是有些古怪。
按理说,书架一般都是紧挨着墙角或者贴墙摆放,可是这里的书架却摆在两面墙的夹角处,与墙之间形成了很大的空隙。
走到这里,香气更盛。
季风林把书架上的书一本本取下来,里面果然藏着一个紧贴墙角的柜子。
他伸手去够,正好能够到柜子上的一个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是几张泛黄的印纸。
太兴三年,富商董家赠与刺史府银钱两千两,予其子董文洵州衙门府尹一职。
泰兴十二年,富商周家赠与刺史府银钱三千两,予其子周泽洵州监粮官一职。
····
这些印纸,上面赫然写着钟无这些年卖官鬻爵的证据。
印纸底下压着一封信,上面写着“忏悔书”三字。
木柜子顶端,一尊金身佛像巍然耸立,香火弥漫,日夜不息。
拆开信封看完,季风林不禁冷笑。
钟无大着胆子做了这些事却心中有鬼,因此在柜子顶上放了佛像镇压,又把这些年的罪孽写在纸上,以求得佛祖宽恕。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正是这字字泣血的忏悔让他的罪恶公之于众。
季风林把盒子里的印纸揣进衣袖,又将盒子和书归回原位。
就让他再逍遥几天吧。
季风林想着,很快他便再也过不了这般逍遥日子了。
“将军,找到了。”
李伯向这边走来,怀里抱着一个高有半尺的方盒子。
看这盒子的外观,想必应该就是芳懿阿娘的骨灰了。
钟芳懿一觉醒来,身边却不见那人的身影。
“季风林,季风林?”
“人呢?”
喊了几声也没人应答,她有些慌了。正要下床去找,大门突然吱呀一声从外面打开。
季风林与李伯穿着一身黑衣走进来,正好与钟芳懿四目相对。
气氛一时凝滞。
李伯与季风林愣愣站在原地,神色都有些尴尬。
钟芳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正要质问,却骤然瞥见李伯手里抱着的方盒子。
“这是阿娘的骨灰?”
李伯点点头,将盒子递到她手中。
伸手接过盒子,眼泪开始不听使唤地在眼眶打转。
只是李伯怎么会有阿娘的骨灰?难道···
“你们莫不是偷偷去了刺史府?”
看着二人一脸心虚的神色,钟芳懿知道自己定是猜中了。
李伯与季风林对视一眼,知道自己定然是要被小姑娘数落一通的。
果然--
“你们怎么能夜闯刺史府呢?知道有多危险吗?万一被抓住那可怎麽办?将军你身上还带着伤呢!还有李伯,您都这麽大岁数了,怎么能干这麽危险的事呢?您知道我起来没看见人有多担心吗?”
钟芳懿连珠炮似的说了一通,竟也有些累了。她随即搬了凳子坐下,拿起茶壶咕嘟咕嘟喝起来。
“不必担心,都解决了。”
季风林把从书房里拿到的证据摊到钟芳懿面前,
“这桩桩件件,都是死罪。如此多的罪证,够他死上千百回了。”
一张一张翻下去,钟芳懿也是一阵胆寒。
没想到,这钟无竟比她想的还要胆大。
青天白日的,犯下这么多罪孽,也难怪那样着急要置他们于死地了。
清晨,一缕曙光透过窗棂照进来,阳光的暖意冲散了几分酒窖里的潮气。
看样子,今天该是个大晴天。
听了这麽多振奋人心的消息,钟芳懿也不困了,干脆去小厨房给两位大功臣准备早饭。
这边,李伯搬了凳子让季风林坐下,又斟了茶放在他面前的小几上。
“将军,您可知当年最后一战的情况?”
提起这个,季风林的神色也变得沉重起来。
“当年我还小,一直待在营帐里,前线的情况知道的并不清楚,只听说是北蛮趁夜偷袭,军队没有防备中了埋伏。”
李伯听了摇摇头,忆起往昔,他苍老浑浊的眼中也泛起几点涟漪。
“表面是这样,可事实并非如此。老将军守城多年,不会应对不了北蛮的偷袭。当夜祸乱起于城中,各个哨卡皆混入了北蛮的探子。”
季风林听闻此言如遭雷击,瞬间便意识到了什么。
“是有人泄露了布防图?”
李伯点点头,
“当年战况极其惨烈,城中百姓几乎被尽数屠戮,哪怕是季将军和霍将军拼死抵抗守住城池,却也几乎成了一座空城。我们这些老兵死的只剩下几人,便结伴一路南下。同行的那几个都死了,老头子运气好,走到洵州正好被芳懿她娘救下,这才捡回一条命。”
说完,李伯长舒一口气,好像是深埋多年的种子经历过漫长的冬季,一到春天便又破土发芽。
季风林却是神色凝重,半晌无言。
若是真如李伯所言,那爹娘的死就不是意外,而是一场蓄意谋杀。只是究竟是谁泄露了布防图呢?能拿到布防图之人,除了军营中人,便是皇上和太后。
太后向来与母亲亲厚,定然不是她。
那皇上呢?虽说肖钰如今忌惮于他,可那时他才八岁,怎么可能有如此深的心机?
除了他们,便是军营中人。可当年的老兵早已战死,又要去何处搜寻?
看出了季风林的忧虑,李伯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
“将军,往事不可追,您可千万别为了追查旧事误了自己的前程啊。季老将军和霍将军在天有灵,定不希望您囿于往事之中无法自拔。”
“放心吧李伯,我会顾全自己。”
季风林停顿一下,扭头看向厨房里正忙碌的人。
“也会好好照顾芳懿。”
几人用完早膳,已是日上三竿了。李伯推开门看了看,外面仍有许多官兵在巡逻。
“这白天的守卫森严,出城怕是个问题。可若是半夜出城,岂不更引人怀疑?”
“李伯,我倒是有个想法,应该可行。”
季风林说着,起身走向身后的酒桶。钟芳懿回头,瞬间明白了他说的办法是什么。
她举起手,向季风林比了个大拇指。
“对啊!”李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真的是老糊涂了,还是你们年轻人中用!”
正午时分,正是一天之中人流量最大的时候。
李伯从地窖里拿出两个空酒桶,正好可以供二人藏身。
可看着两个内里空荡荡的酒桶,几人又犯了愁。万一出城时官兵要打开桶查看又当如何?
“有了!”
钟芳懿突然灵机一动,转身去厨房里捡了一堆烂菜叶。她把菜叶子堆在地上,又急匆匆跑回里屋去拿了两把油纸伞。
旁边站着的两人还是一头雾水,却见钟芳懿已经钻进酒桶里将伞撑开,又把地上的烂菜叶铺满伞面。
人蹲在伞下,竟半点也看不出端倪!
“真是妙啊!”
李伯在一旁啧啧称奇,季风林也有样学样钻进酒桶。
两个桶盖一盖,李伯便急忙推着小车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