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回国了
不知离家的第几个年头,我终于从瑞士留学回国。
刚一落地,记忆深处BJ秋天独有的气味就将我包裹。我稍稍抬头看了眼天,极浅地吸了一口气随后拢紧大衣外套,快步往外走。
十几个小时的奔波我早已受不住,上了家里派来的保姆车后直接昏睡在后座。其实睡得并不舒服,也不沉,但这样可以避免来自司机的更多监视。
这些人会默默注意我的一举一动,然后汇报给我爸妈——这也正是我出国留学的原因之一,尽管占比极其微小。
车毫无阻碍地驶入了北京城的某片区域,大概十余分钟后一栋别墅出现在我的视野之中。
这栋别墅就像雄踞在这块土地上的一头猛虎,只要我站在这里,我就无时无刻不被管控监视着。说实话,我舟车劳顿的任何一刻都没有现在让我感到窒息和疲惫。
几乎是我下车后的第一秒,一群人算不上太有秩序地来接我的行李。而我,摆出那副他们最讨厌却最不敢招惹我的脸色,大步离去。
出了电梯,我直奔卧室。布局一点没变,没有灰尘也没有人味。除了前者,这卧室简直和我一模一样。
我躺在沙发上,像在瑞士一样打开手机跳转网页,开始看起国内的某个娱乐频道。直到页面出现提示,我才反应过来原来我已经回国了。
我干涩地笑了两声,直接打开电视,把在梦里做了无数遍的动作付诸现实。
一如既往,那张我最想见到的脸还是没有出现。
我没有意外但仍很失望地进了浴室。
打开花洒,热水劈里啪啦地砸在我脸上——思念像水流,斩不断。
这时,沙发上的手机响了。我有预感,这一通电话是我妈或者我爸打给我的,无非就是打来告知我关于接风宴的事。
我装作没听到——这理由极其正当,房间里的监控可以作证,待慢悠悠地洗完澡,我才打开手机看未接来电。
果然,是我爸打来的。还有一条未读信息:明晚六点,xxx饭店,你的接风宴。
我真觉得我在看到这条消息时像极了霸道总裁文里总裁那种三分漫不经心三分讥笑四分凉薄的神情。
在心里默数几秒后,手机屏幕又弹出来一条消息:必须来。
我没回,直接沾床秒睡。
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11点,我终于恢复了些精气神。一打开手机,无数消息朝我轰炸而来。
我捏了捏眉心,有些头疼地点开消息界面。
大部分都是余姮那小姑娘发来的,我估摸着是她收到了请柬知道我回国了。
这小姑娘不知怎的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我没出国前三天两头就来找我。
不过,我只随意扫了一眼她发来的四十余条消息,回了简单的一句:嗯,回来了。
其他人,我一概没回。
也没看。
洗漱完毕,我就下楼吃午饭了。
我在瑞士念书时住的房子只有一百多平,客厅和餐厅隔得很近,我通常都是边吃边看。
现在,看不了也不能看——这是家规。
可我偏偏叫阿姨打开电视并调到了某个娱乐频道,边听边吃。
磨磨蹭蹭地吃完,我回到卧室发呆。
我现在最喜欢发呆,看书的时候发呆、吃饭的时候发呆、坐着的时候发呆,这种放空自己的感觉令我着迷。
他们剥夺了我的自由我的身体我的行为,偏偏剥夺不了我的思考能力。
下午两点,有人送来了我晚上必须穿的礼服,连带着礼服一起进我卧室的还有一个人。
这个人微微躬着腰,带着白色口罩,白衬衫黑长裤,有些胆怯地走到我身后——我从镜子里观察他。
待领路的佣人出去,我淡道:“我妈要求你怎么给我化?”
这个人声音都是抖的:“夫人说,给您化的大气、淑女些。”
我一口回绝,也不管他好不好做:“不听她的,给我上层粉底,再打点腮红就行,其余不用化。”
他一脸惊讶,我没给他反应和说话的机会,又说:“就这样定了。你在外面等着,我进去换衣服。”
我拿着礼服进了衣帽间,把这件浅粉色的晚礼服挂在壁柜上,啧啧道:“公主裙?什么垃圾眼光。”
我巴拉巴拉衣帽间原本就有的晚礼服,最后换上了一件黑色包臀长裙。
其实也有几件和我爸妈送来的晚礼服很像,穿上也能糊弄过去,可我偏要和他们反着来。
换完衣服坐到化妆镜前,我都懒得去看化妆师的表情,他很聪明,没有提醒我也没有问我,只是安静地帮我上粉底。
我心情顺畅许多,开始哼起小曲儿。
但在我哼到某段副歌时,化妆师的手明显抖了两下,腮红的粉在空中飘扬。我瞥了他一眼,却只能看到半边侧脸。
我脾气不坏,至少对陌生人是这样的。所以我并没有责难他,而是闭上双眼打盹。
十分钟不到,妆便化完了。我起身时,与他四目相对,也就是在这时,我突然觉得我好像见过他。
但下一秒,我又想,我爸妈怎么可能派一个哪怕是曾经与我有一面之缘的人来帮我化妆。
他们是一向谨慎至极的。
可我这个人就是犟,我盯着他看了两三秒,直盯得他浑身难受,几次想找借口避开我的目光都被我拦下。
我抢在他开口前命令他:“把口罩摘了。”
他抬眼与我对上视线,我仍是盯着他,一副不容置喙的神态。
他僵持在原地,不肯摘。
最终他还是听我的话摘了口罩——但我还是没能把他这张脸对应到任何我熟悉或者我应该认识的人身上。
我相信我的第一直觉,所以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吞吞吐吐道:“王勍。”
此名一出,我立刻就想起来他是谁了。
怪不得他从进来开始就不敢和我多说话,原来是怕我认出来。
我激动得紧抓他的臂膀,眼泪几乎夺眶而出,想问的话还没说出口,我猛然意识到房间内的监控还闪着红点。
我太着急也太兴奋了,没注意力度一把将他推开去遮摄像头,等我回头才发现他被我推得跌倒在地。
我连忙去扶他,嘴上不停说着对不起,他好像是有一点害怕地摆手并拼命地想要离我远点,说:“没关系。”
然后他便自己站起来了,我才不管他那些小动作,忙问:“蒋清源在哪儿?!”
他突然冷静下来,一直低着的头也抬起来了,沉默着看我,我接着问:“你不是他的化妆师吗?怎么还出来接活?我给你现在收入的十倍,你给我回去好好照顾蒋清源,好好看着他!”
还是沉默,但他脸色已经开始不对劲了,但我仍在气头上,根本没注意,又问:“他的经纪人又做什么去了?为什么不给他接代言或者影视剧?为什么......”
我的话被王勍打断,他双眼通红,几乎是吼出来的:“顾时祺!你不是一向自诩神通广大么?怎么的,这才过了多少年,你连调查一个小明星的能力都没了?你装什么?!你装什么?你除了没有人味儿什么都有了,你何苦在这里和我演戏?”
我被他这一席话吼得头脑发懵,我只听懂了第一句。
我是顾时祺,京城第二世家的大小姐。
然后呢?
我的大脑宕机许久,把我的思绪拉回现实的是王勍摔门而去的“砰”声。
我因为太急着想要去拦住他把话问清楚,没注意到脚下,一脚踩中黑色长裙裙摆狠狠摔在地板上,直摔得我眼冒金星。
翻身起来,膝盖疼的直打颤,但我顾不得疼痛立马调转方向半跳半跑地赶到窗边,打开手机拍下了王勍的车牌号。
犹豫半晌,我还是拨了一通电话叫人帮我去查蒋清源过去七年的所有经历,细致到住宿、通行、吃喝玩乐等。
我知道拨了这通电话的后果,但我也只能赌我爸妈没空听我的通话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