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虎踞岭
“必胜!必胜!”
赵匡胤站在校场的高台上,看着士卒们士气高涨,齐声高呼,心中升起一种明悟。
尽管州兵压境的消息早已传遍三县,但城中百姓与军士的神情中,并未见半点恐慌与涣散。
“或许世上真有天命,那便是百姓们相信的力量,那是能够化虚为实的力量。”
大义人心,奇妙便在于此。它无需刀枪与城垒,却能成为一座无形的城池,将万众之力聚集一处,坚不可摧。
赵匡胤只留少部分的嫡系部队在三县县城固守,县城城池戒备森严,谨防细作潜入。
大部分的部队,押上了虎踞岭。
宋军的兵力不如州兵。
越是这种情况,越不能分兵防御,反而是要集中兵力,对州兵作战。
不得不说,赵匡胤颇有‘梭哈’的智慧,这点从他当时月夜杀林秃子就可以看出。
兵力薄弱之时,五根手指,不如捏成一只拳头。
六月初,云州之地,虎踞岭一带风起云涌。
虎踞岭山势雄峻,林木葱郁,山道蜿蜒狭窄,易守难攻。赵匡胤麾下的宋军早已在此设下重重防线,依险筑寨,连绵数里,大小堡垒错落分布,寨墙用木石加固,易守不易破。每座堡垒之间皆有暗道相连,彼此呼应,形成一道固若金汤的屏障。
州兵南来,数万兵马自北而压,旌旗蔽天,声势浩荡。大军抵达虎踞岭下,试图强行穿越山道,直入三县腹地。
六月初六,州兵先锋营率先发起攻势,号角声撼天动地。
宋军早有准备,弓弦齐鸣,箭如骤雨。滚木礌石从山上倾泻而下,砸得山道上州兵尸横遍野,惨叫声不绝于耳。然州兵人数众多,依然如潮水般涌上,短兵相接,杀声震天。
赵匡胤早已在各山道狭口布置伏兵。宋军战士隐伏于林间,待敌军深入,骤然杀出。刀枪寒光闪烁,刀劈斧砍,短兵相接,血流成渠。州兵一时陷入混乱,而山道狭窄之势,使他们无法展开兵力,只能一队一队强行冲击。
一日之内,虎踞岭上数处战场,火光与血腥交织。林中烽火狼烟冲天,尸骸遍布山野,兵戈铮鸣不绝于耳。
六月中旬,州兵大营后调重兵,再次攻上虎踞岭。州兵将领数次命令强攻,奈何宋军依险而守,虽屡有死伤,却如磐石一般坚守不退。攻者如潮水,守者如磐石。兵刃所及之处,刀枪折断,鲜血溅洒,士卒们嘶吼着拼杀,山林间一片哀嚎与怒吼交杂的惨烈之音。
六月底,双方已僵持近一月,死伤无数。州兵营中士气渐显低迷,而宋军虽也疲惫不堪,但凭借地利与堡垒,仍旧屹立不倒。山道旁,累累白骨已成堆,血水顺着山石缝隙蜿蜒而下,染红了山脚的溪流。
战事胶着,虎踞岭下,营火如星,敌我对峙,旷日持久。
州兵大营。
夜幕低垂,营中灯火摇曳,映得一张张疲惫的面庞愈发苍白。
此时的徐怀章,坐在主帅大帐中,脸色阴沉如水。帐外,风掠过虎踞岭的山道,隐隐带来阵阵腥甜的血腥气。
他身着锦袍,神色凝重地望着案上的军报,双手缓缓攥紧,指节微微发白。
“已近一月之久……”徐怀章低声呢喃,眼底闪过一抹疲惫,“堂堂州兵五万,竟未能突破这一片虎踞岭!”
自六月中旬以来,他数次调重兵强攻,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撞在宋军的铜墙铁壁之上。
宋军的防御令他震惊。
不仅仅是工事建筑,再好的工事也需要人来防守。
而是宋军那种信心和坚定的意志。
他却是不知道,赵匡胤处理了一大批县中的恶霸污吏,收获了一次民心。获得了一大片的土地,分发给无地农民后,收获了第二次民心。
凡户中有当兵阵亡者,抚恤丰厚,免税三年,收获了第三次民心。
民心所向,再配合天命之说,宋军中的本地人都不愿意州兵到来,他们的利益会受到侵害。
如今,虎踞岭山道狭窄,重兵难以展开,而宋军依险据守,寨墙堡垒层层相连,如钉子般牢牢钉在山岭之上。
每一次冲锋,换来的都是士卒如潮水般倒下,鲜血浸染山石,而战果寥寥。
几乎是用人命在一寸寸的推进。
“报——!”
一名传令兵急匆匆入帐,单膝跪地,气喘吁吁地道:“启禀大人,今日第三营进攻北山隘口,折损五百之众,未能撼动宋军防线!”
徐怀章听罢,脸色顿时铁青,猛地一掌拍在案上,茶盏翻倒,茶水洒落在地。
帐内众将噤若寒蝉,无人敢言。
自战事开始,州兵虽兵力雄厚,但连日鏖战已消耗极大,人困马乏,士气日益低落。而反观宋军,虽兵力不及,却凭借工事固守,如同山岭上的磐石般难以撼动。
徐怀章抬手捂住额头,沉默良久,眼中满是复杂之色。
他后悔了——后悔来讨贼,后悔低估了赵匡胤与他的宋军。
但如今局势已不可收拾,骑虎难下,想退亦退不得。
这场讨伐之战,他早已上奏朝廷,声称必能荡平逆贼,重整云州。朝廷的朱批早已下达,命他剿灭反贼,肃清云州之地。
一旦功败垂成,满朝文武定然弹劾他兵败失职,推卸罪责。到那时,别说云州刺史之位不保,恐怕连性命都难保全。
“朝廷……朝廷知我已出兵,奏折已然批下,退不得!若失败,这罪责我如何担得起!”徐怀章低声自语,声音如风中呜咽。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众将:“传令下去,全军死守各营,寸寸推进!给我咬住宋军的阵地,一寸山道一寸血!只要这虎踞岭还能前进一步,我州兵便绝不后退!”
众将心中一沉,却只能齐声应道:“是!”
“另外,这一月兵力消耗过大。传令调动后方的后备军队增援前线!此战若不破虎踞岭,便无法撼动宋军根基。”徐怀章断然道。
一石激起千层浪,帐内几位将领面面相觑,其中一名老将壮着胆子上前一步,拱手道:“大人,此事……恐怕不妥。后备军队皆是看守粮草辎重之兵,若将他们调来前线,后方空虚,一旦出了意外,粮道断绝,前线兵马岂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