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儒家思想对现代企业经营管理的意义

（一）从儒家思想中开发现代企业管理的文化资源

儒家思想是中国传统社会的主流意识形态，从春秋晚期孔子创立儒家学派以来，一直影响着社会政治运作、社会生活和人们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

对企业家而言，领袖人格的修炼是贯穿始终的。美国著名管理学家爱迪思在其以20多年的管理咨询工作为基础写作的《企业生命周期》中指出，企业发展经历孕育期、婴儿期、学步期、青春期、盛年期、稳定期、贵族期、后贵族期、官僚期、死亡期十个阶段，每一阶段企业都有其特征和要承担的风险。爱迪思企业生命周期理论的创新点在于把企业看作一种生命形态，有生老病死的完整过程。

本书中，我们将企业发展分为创业期、成长期、鼎盛期、衰落期四个阶段。

对儒家经典，从企业经营管理的角度看，《易经》是一部讨论组织领导人如何使组织从无到有、由弱变强的实战型理论著作。我们可以这样理解，《易经》是其两个主要作者周文王和周公在总结了周人及相关竞争对手上千年历史经验的基础上，编写的周人发展指导手册。《易经》六十四卦是一个宏观架构，描述的是一个组织发展的完整周期；每一卦是中观范畴，分析各个发展阶段或发展主题；每个卦有六爻，每一爻是微观范畴，讨论的是各个发展阶段或发展主题中的具体境遇问题。下面我们用《易经》的理论框架简要分析企业创业期、成长期、鼎盛期、衰落期四个阶段的情况。

1.创业期和成长期

从企业经营管理的角度看，《易经》第三卦屯卦、第四卦蒙卦讨论的就是创业之道。屯卦讲的是孕育新生命，孕育新生命必然是艰难痛苦的，此时正是考验企业家生存能力之时。蒙卦是讲新生命尚处于蒙昧无知状态，那么就必须在这还是一张白纸之时，树立正确价值观，培养坚定的理想信念，打造能抵御各种诱惑、克服各种严峻考验的不动心。

2014年，创业成为一个热词，年轻人纷纷投入创业大潮。但这一轮创业的成功率并不高，一般认为在3%～5%，甚至有著名创投人认为不到1%。在创业大概率失败的情况下，稳定的心态、强劲的心理控制能力和心理调适能力就显得极为重要。稳定的心态、强劲的心理控制能力和心理调适能力可以使创业者在身处困境乃至绝境时冷静分析行业环境，企业自身的劣势与优势、机遇与挑战，做出理性的决断并付诸实施。

一般来说，敢于创业的人往往对愿景有较强的预期，对自己的能力，对企业经营管理理念和战略等有很强的自信，其个性往往也以执着甚至偏执为特点。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执着甚至偏执是创业者获得成功的重要人格特征，英特尔创始人安迪·格鲁夫写了一本书，名字就叫《只有偏执狂才能生存》。在企业从无到有的创始阶段，要硬生生从原本相对平衡的市场中开掘属于自己企业的生存空间，没有这种自信、执着乃至偏执的人格特征是很困难的。

但物极必反，过度自信会变成自负，过分执着会变成偏执，长期不知反省、不愿自我调适的自负、偏执造成失败的概率是很高的。一旦遇到外部环境的巨变，这种人格上的失衡会造成失败。

在企业的创业期和成长期，企业的命运在相当程度上决定于创始人人格心性的成长性。这就意味着，企业创始人要先于企业的发展不断自我更新、自我跃迁；这也意味着，在整个企业的创业期和成长期，创始人要把自信、执着的人格特征有效控制在不会对企业发展造成致命损害的程度上。

对此，《大学》和《中庸》的相关论述有极强的现实意义。

“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中庸》），其中一个核心原则就是“中庸”。

成书于秦汉时期的《大学》《中庸》，其思想融合了道家思想关于自然哲学的观点，将道家重视的天道（宇宙自然规律）与儒家重视的人道（人类社会规律）有机融合，认为人应当积极主动地将人道纳入天道之中，通过不断的砥砺修炼，使本来充满七情六欲的普通人格逐渐提升到圣者高度，达到“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赞天地之化育”“与天地参”的境界。

因此，在企业的创业期和成长期，企业家应当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自我修炼。

第一，树立正确价值观，坚定理想信念。

《大学》第一章开宗明义：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意思是：

大学的宗旨在于弘扬光明正大的品德，在于使人弃旧图新，在于使人达到最完善的境界。知道应达到的境界才能够志向坚定；志向坚定才能够镇静不躁；镇静不躁才能够心安理得；心安理得才能够思虑周详；思虑周祥才能够有所收获。每样东西都有根本和枝末，每件事情都有开始和终结。明白了这本末始终的道理，就接近事物发展的规律了。

这一原则体现在企业经营中，就是这样一种理念：企业是通过有竞争力的、能够给顾客和用户带来价值的产品和服务赢得自己的生存空间的，企业利润应当是为市场、顾客提供了有价值的产品和服务的自然结果，不能本末倒置，以利为先，唯利是图。

盈利是企业的重要属性，但一定要在经济利益和社会效益间保持动态平衡，尤其是在困难环境中，坚持正确的企业经营理念一定关涉信念的坚定、心性的超卓。

以最近几年火爆的直播带货为例，这项业务飞速发展的同时也不断爆出数据造假、宣传虚假、销售假货等问题，引发了国家有关部门出台法律法规进行严格监管。

《尚书》中说“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这是儒家著名的十六字心传，它告诉我们万物之灵长的人类有动物性的一面，人类天性中的动物性欲望一旦膨胀，必然造成严重后果。因此，人必须自始至终用具有超越性的信仰体系（道心）去克服、消除欲望膨胀带来的危害。只有不断自我警示、自我净化、自我升华，一个人才能远离欲望膨胀带来的所有伤害，才能走在正道上。

南存辉是国际知名的企业家，他所创立的正泰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是世界知名电器制造企业，2021年营收超过1000亿元，员工3万多人，业务遍及 140 多个国家和地区。

1984年，南存辉和同学创办“乐清县求精开关厂”（正泰的前身）。他说：“比起身体上的劳累，精神压力更大。”因为，“做电器开关不同于做鞋子衣服，鞋子衣服质量差就只是不耐穿，但电器开关这些产品直接和电相关，质量不好可是要出人命的。”“都说温州人胆子大，那时候的我却是战战兢兢的，生怕出点什么事情。”谈及往事，南存辉直言“心生敬畏”[1]。正是因为有这种“敬畏”“戒惧”之心，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后期，温州乐清柳市电器市场上出现许多假冒伪劣产品时，求精开关厂因规范经营、质量上乘受到扶持，得以发展到现在的规模。

因此，对立志在企业界打拼的人来说，树立修行的心态，是创业的前提。

第二，坚持底线思维，对未来要面对的困难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面对困难，能够不断调试心态，使自己处于平和、冷静的状态。

中国传统哲学讨论的多是如何成为社会精英、成为组织领导者的问题。儒家讲“内圣外王”，道家讲“无为而无不为”，法家讲依靠“法、术、势”一统天下，兵家讲最高统帅要依靠“智、信、仁、勇、严”五种素养战胜对手，这些讲的都是如何在竞争中成为强者、成为主导者。佛家一方面讲“四大皆空”，另一方面讲“普度众生，慈悲为怀”，能够“普度众生，慈悲为怀”的人绝不可能是弱者、失败者，他必然是主导者。

中国大部分古代哲学著作都有专门篇幅讨论心理调适问题，都注重将心理状态调试到稳定而富于柔韧性的程度。其中儒家、道家、兵家、佛家有关心理调试的论述更充分，我们完全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选择尝试。明代王阳明创立的心学将儒、道、禅思想融会贯通，帮助人们走出内心的阴霾，进入超凡入圣的境界。

但不管采用什么方法，价值观的注入、生命意义的确立都是关键所在。

心理学家维克多·弗兰克以自己在纳粹集中营亲历的生死劫难悟出：一个人，当他深刻理解了自己人生的价值、意义和责任，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的时候，他就可以应对一切磨难。维克多·弗兰克据此发展出“意义疗法”理论，帮助心理疾病患者找到自己生命的意义。

王阳明创立心学的过程就是价值观反复注入、生命意义不断巩固的过程。

王阳明在明武宗时因上书针砭时弊得罪了太监刘瑾，被贬谪贵州龙场驿站。在贬谪途中逃过刘瑾的追杀后，王阳明本想就地隐居，但朋友劝导他勇敢接受命运。选择逃避可能会导致刘瑾对王阳明父亲的进一步迫害，这对儒家信徒来说是严重不孝；接受贬谪的命运安排，接受可能的追杀，就是完成了对父亲的孝道，这是儒家信徒必须承担的义务，王阳明要成为忠孝双全的志士。

到了龙场驿站后，生活条件恶劣不说，最令人焦虑的还是刘瑾想杀他，而王阳明大概是无处可逃的。这种生死之危肯定是令人极端焦灼的，否则王阳明就不会在悟道的晚上“不觉呼跃，从者皆惊”。王阳明龙场悟道是典型的“意义疗法”：通过意义的确认获得了生命的超常自由感和创造感，走出一条辉煌灿烂的建功立业之路。

2015年，一位曾经十分成功的证券投资人因巨大亏损而轻生，终年未及不惑。该投资人被同行公认天赋很高，也极为勤奋，对中外证券投资历史和代表人物颇有研究，有很精当的评论。但是，当面临投资失败时，他却以极端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从他的朋友的表述中我们得知，他之所以轻生，就是因为此次失败让他失去了对自己的信心，感觉自己失去了价值。

所谓生命意义，是对亲人、朋友、同事、社会的责任，是一种付出和给予，它让我们感觉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生存是有意义、有价值的。

第三，对待困难和不利因素坚持辩证思维，从积极角度看待困难和不利因素，积极将困难和不利因素转化为优势。

优秀的企业和企业家，往往能够在企业的创业期和成长期将困难和不利因素转化为形成自身独特优势、独特管理模式的契机。

万科早期发展时，坚持“阳光照亮的体制”原则，经常拿到位置偏远的地，有些价格还很高，被调侃为“城乡接合部开发商”。这种不利情况迫使万科转而在内部管理、产品质量和后续服务中尽最大可能挖掘潜力。万科由此成为中国房地产领域适应市场、关注质量、关注物业管理、进行干部职业化和专业化培养最早的公司，并逐渐形成了“专业化＋规范化＋透明度＝万科化”的企业理念，这一理念又成为万科核心竞争力的源泉。

第四，正视自己的性格短板，通过自我纠偏使自己的企业家人格不断成熟。

优秀企业家通常给人的印象是十分强势，在企业日常经营管理中常表现出不怒而威、不令而行的法家风格。台塑集团王永庆的午餐会，实际上是高管的工作汇报会，每次汇报，王永庆都会提出很多问题，令很多高管每到午餐会都“压力山大”。台塑管理达到很高水平后，王永庆考虑到午餐会可能会影响高管进餐，终于把这一曾经十分有效的管理沟通方式取消了。

其实，所谓缺点往往是优点过分延长导致的，只要贯彻“中庸之道”，把握好分寸，就可以在发扬优点的同时有效控制弊端。

《易经》中的大过卦，其实就是强势领导者自我纠偏之道。《易经·彖传》是这样解释大过卦的：

大过，大者过也。“栋桡”，本末弱也。刚过而中，巽而说行，“利有攸往”，乃“亨”。大过之时大矣哉。

意思是：

大过，意思是大而过当。“栋梁弯曲”，就是因为横梁中部太粗，两头太细，不堪负荷。本卦阳爻多，阴爻少，阳刚过盛，但是九二、九五之爻分居下卦、上卦之中位，像人得贞正之道，有谦逊而和悦的品德。秉此行事，“有所往则必有利”，所以又说“通泰”。大过之卦，并容凶吉之象，因此其意义是重大的。

大过卦的六爻几乎都是讲过于强势的问题，其目的是提示领导者要主动纠偏。强势领导者必须主动纠正自己过于强势的问题，纠正“栋桡，本末弱”的问题。企业家过分强势，是不利于下属积极性的发挥的。

2.鼎盛期和衰落期

当企业主营业务的规模、利润达到较高水平，企业管理制度已经比较完善，管理团队团结高效之时，企业就算历经坎坷进入了鼎盛期。此时的企业很可能已成为某一领域、某一产业的领军企业，在市场上拥有左右局势的能力。另一方面，鼎盛期的企业往往经历了较长时间的发展历程，在形成较为成熟的企业管理制度、经营模式、企业文化的同时，也可能产生路径依赖问题。

在企业的鼎盛期和衰落期，企业家应该如何自我修炼，保持谦虚谨慎、理性冷静状态，使企业始终处于不断自我更新、永续经营的正确轨道上呢？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入手。

第一，以中庸精神保持“九五”之位。

《易经》中，乾卦是一个指向组织最高领导者的卦，乾卦最好的爻就是九五爻，被称为“九五至尊”。六十四卦是姬昌将伏羲八卦两两相重而来，伏羲八卦中的三个爻从上到下分别是天、人、地。人处于天地之间，首先意味着人作为从大自然演化而来的万物之灵长，要适应大自然的规律，不能违逆天地大道任性胡为；其次意味着人类掌握自然规律后，可以积极主动地创造自然中本来没有的东西。根据这样的理论框架，乾卦的九二爻和九五爻都是人安居的位置。

具体到企业经营管理，就要求处于最佳状态的领导者时刻将自己的言行和企业的经营管理调试到不偏不倚的中庸状态，使企业机制也处于最佳状态。

儒家所说的中庸不是平庸、庸碌、无所事事、和稀泥，而是使事物、组织处于与各利益相关方和谐的状态，使组织内在机制充满活力，各种新奇思想、新奇事物便会不断涌现。

中庸之道讲究天道与人道合一，其理论基础是天人合一的中和之道。天人合一的真实含义是合一于至诚、至善，达到《中庸》所说“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的境界。

台塑集团因其管理效率被很多制造业企业作为对标学习的样板。台塑集团创办人王永庆融合儒家、法家思想，结合中国传统的勤劳、节俭品质，以及中华文化的实践理性精神，创造出极具特色的管理模式。

王永庆认为：“什么时候，企业经营偏离了民族信仰和文化，什么时候我们在竞争对手面前就彻底忘记了自己是谁。”[2]《大学》开篇有言：“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王永庆据此总结出台塑的经营管理理念：“勤劳朴实、止于至善、永续经营、奉献社会。”[3]

王永庆的企业经营管理思想源于在极度艰难的环境中求生存、求发展的本能。从卖米开始，王永庆依靠准确及时的客户信息、周到的服务从小小嘉义几十家米店中脱颖而出。二十世纪五十年代进入塑胶行业，中国台湾市场规模小、自身产品质量差、产品滞销，再加上日资企业的倾销、合伙人的撤资，王永庆为了生存，被迫扩大市场、加大投资、延长产业链。在破釜沉舟、背水而战的艰难环境中，王永庆的企业必须尽可能地降低成本、提高效率，如此才可能赢得生存权。

王永庆管理精髓最重要的两个方面——尽可能地降低成本和最大限度地提高效率和质量，就是“止于至善”的具体体现，由此形成了台塑的管理制度体系和管理特色，使台塑不断壮大。

值得指出的是，王永庆经营企业，并非单纯为了利润，他将儒家的“达则兼济天下”的理念转化为企业经营理念。王永庆说：“如果企业的经营理念只是单纯为了赚钱，那么当它赚到庞大财富以后，由于目标已经达成，在经营态度上就有可能因为感觉不错而停滞不前，甚至产生懈怠，造成衰退。反之，如果企业在其经营理念上，能够同时兼顾本身利益的追求以及对于社会的贡献，它才有可能基于对社会的使命感，持续不断努力追求更为良好的投资绩效，在赚取利润的同时，也同步对社会做出更大贡献。所以我们基本这样认为，企业经营所追求者，应在于创造社会需求的满足，以此做出贡献，而在辛苦工作过程中就是管理指挥的开发，并借此谋致良好的运营绩效。”[4]

台塑集团将1500多家下游企业看成“命运共同体”，更将儒家的“中庸之道”转化为鲜活的塑胶产业链的共生共荣，真正实现了《中庸》所说“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的理想境界。

王永庆早期的几次创业，经营都极其艰难。为了企业生存，王永庆在运用儒家思想对员工进行感情教化、熏陶的同时，也使用法家的压力式管理。他以身作则，同时要求所有员工对企业的处境和未来切身体验，强化危机感、责任感。

到了晚年，随着台塑的地位越来越稳固和中国台湾经济社会的发展，王永庆与时俱进，对以往的经营管理方式做出必要的调整，如授权越来越彻底，取消了令很多台塑高管倍感紧张的午餐会……

王永庆辞世之前，考虑到财产信托，2004年5月20日在写给子女的信里，王永庆说：“透视财富的本质，它终究只是上天托付作妥善管理和支配之用，没有人可以真正拥有。”他又告诉他的子女：“我希望所有子女都能够充分理解生命的意义所在，并且出自内心地认同和支持，将我个人财富留给社会大众，使之继续发挥促进社会进步、增进人群福祉之功能。”

王永庆为中国台湾慈善事业捐赠了25亿元新台币；2008年汶川地震，他捐出一亿元人民币。

《中庸》有言：“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意思是：文化可以达到宽广博大的范畴同时又能深入细微之处，可以达到极端高明的境界同时又遵循中庸之道。王永庆一生的企业经营管理，为这句话做了极好的注脚。

第二，不断归零，不断自我突破。

《易经》六十四卦的最后两个卦是水火既济卦和火水未济卦，具体到企业经营管理，可以将之解释为一个组织成长的第一阶段和第二阶段两代领导人交接之时的状况。

既济卦的卦象是，由上卦坎卦☵和下卦离卦☲构成，坎卦象征水，离卦象征火，水上火下，意味着无论是水大还是火大，都必然会有一个结果。“既济”就是“已经过河”的意思，意味着组织的第一代领导人已经完成自己的使命，走完了相应历程。

未济卦的卦象是，由上卦离卦☲和下卦坎卦☵构成，火上水下，意味着两个卦没有感应关系，没有任何结果。“未济”就是“尚未过河”的意思，意味着组织的第二代领导人刚刚接班，还没有任何功勋业绩，未来是一张白纸，需要他描画新的图景。

中国传统文化“大道之源”“群经之首”《易经》的最后一个卦表达的是未完之意，它提示我们：任何已有的功勋业绩、辉煌成就在时间面前都会成为遗迹，需要我们主动归零，自我超越。

中国传统社会就是高度竞争的社会，不断归零事实上已经成为中国人的本能。中国的现代工商业，是在世界工业化大潮的冲击下发展起来的，由于起步晚，资金、技术、人才、管理水平、制度建设等方面都处于弱势，中国企业家有很强的危机感、紧迫感，在不断归零、不断自我突破方面有很强的自觉意识。

近年来，高科技制造业中，越来越多的中国企业开始展露创新实力，就与这种不断归零的意识有关。2017年年初，波士顿咨询公司发布“2016年度全球最具创新力企业50强”，中国企业只有华为上榜，名列第46位；到了2020年，这一榜单中，中国企业数增加至4个，其中华为由第46位提升到第6位，阿里巴巴第7位，腾讯第14位，小米第24位。华为在近年来的困境中还能取得如此成绩，其竞争力可想而知。

第三，以“亢龙有悔”自警。

一个人无论多么优秀、超卓，也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任何人都不要自以为是，误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真正的圣者和智者每天都在自我警醒，充分认识到个体的有限性并遵循规律不断自我超越。

著名企业家宋志平在一次企业家读书分享会上引用著名管理学家吉姆·柯林斯《再造卓越》中的一句话“爬一座高山可能需要10天，掉下来却只需要10秒”[5]，告诫企业家要在取得成功后不断自我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