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同一时刻,哈勒维茨的国营马车停在了温格恩农场的门前。
城堡里的一行人来到教堂,为主人的幸福归来表示感谢。
两个小姑娘穿着白色的薄纱(祖母崇尚简洁的服饰)走在前面,她们互相挽着胳膊,表情严肃。利奥紧随其后,他的母亲靠在他的胳膊上。他大摇大摆地走着,肩膀宽阔,仪表堂堂,完全沉浸在回归高贵传统的荣耀之中。他的白色马甲像刚下过的雪一样闪闪发光,喜庆的印章挂在他修长圆润的身材上,走起路来发出轻微的叮当声,悦耳动听,让他对自己和世界都更加愉悦。
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周日早晨啊!已经开垦过的田野像绣着金边的挂毯一样闪闪发光,草地上的小草刚从镰刀的砍伐中恢复过来,上面还挂着无数露珠。村庄沉浸在安息日的宁静中,躺在菩提树的树荫下,还带着黎明时挥之不去的玫瑰色。弯弯曲曲的阳光在平整的道路上飞舞,从茅屋的烟囱里升起的袅袅炊烟欢快地飘向蓝色的天幕,在那里,它们融化在闪闪发光的包裹中,就像祭坛上的蒸气。向日葵和冬青在村民的花园里绽放--整个画面透出一种秋天的微弱预感,一种丰收和享受大地果实的承诺。站在门前的人们都低下了头,孩子们羞怯地躲在豆茎下。
“来教堂吧,“他对人们说“上午虔诚的人欢迎下午免费畅饮啤酒“
他希望每个人都能和他一起欢欣鼓舞,像他一样感谢全能的上帝。他的母亲感到手臂上有一股柔软的压力。她穿着黑色的缎子连衣裙,披着银色的绣花边披肩,走在他身边,心中充满了难以言表的自豪和喜悦。
现在,她抬起头看着他,温柔地问道:“怎么了,我的孩子?“
他向她弯下腰,隔着面纱亲吻了她的双颊。
她默默地把眼泪咽了回去。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前面的两个年轻女孩也屈服于同样的冲动,互相亲吻了一下,事后还四处张望,仿佛这是一种犯罪。
“看,“里欧在母亲耳边低语道“他们在模仿他们的长辈“
“世界上有那么多的爱,却不知道该如何寻找出口。“她说。
“现在,妈妈,“他笑道。“你说得好像你穿了裤子一样“
“为什么,亲爱的孩子?“
“因为穿衬裙的人很容易说这种话“
祖母认为这是个可恶的影射,她接着说到赫莎,表示担心他对待她的方式不对,这显然已经打消了她的念头,可能会让她彻底疏远他。
他本想回答几句,但就在这时,他们来到了环绕着这个朴实无华的小村庄教堂墓地的神圣边界内,几个世纪以来,在这里,在原始酸橙树的阴影下,塞勒廷家族找到了他们最后的安息之地。一排长满常春藤的土丘沿着粉刷一新的教堂围墙下延伸,每个土丘都用简易的铁栏杆围了起来,只有一条狭窄的碎石路与之隔开。酸橙树的枝桠发出轻轻的沙沙声,管风琴低沉而模糊的音调从高高的圆窗传来,落在利奥的耳边。
他不由自主地站在原地,双手合十。
他的母亲看出了他的心思,悄悄地把手从他的胳膊上抽了出来,向后退了几步。匆匆赶来的女孩们已经看不见了。
他感到自己的心像洪水一样汹涌澎湃。
从四岁起,他就踏上了这条小路。在白墙围栏的门前,村里的老农们聚集在一起,面包婆婆提着一篮子面包,老兵带着木腿和觅食帽,蹲在鹅卵石上,他习惯于在这里抖落平日的尘埃和堵塞心灵的蜘蛛网。学生时代的趾高气扬和烦恼,青年时代的目中无人和感官战争,成年后的家务琐事和咄咄逼人,还有那永远消失的野性的甜蜜的神秘的东西--当他走进教堂院门时,所有这些都被抛在了脑后。祖先们的坟墓曾给他带来纯净、舒缓的心灵震撼,因此他走进上帝的殿堂时,就像一个得到赦免和净化的人。然而,现在唤醒他的圣洁崇敬之情,却不是以前任何以劝勉和祝福唤起他漫不经心的心的东西所能比拟的。他惊讶地自问,这些年来,他怎么能如此漫不经心地承受着心灵上可怕的重负,而不对这个世界施暴,也不发疯。直到现在,当重担卸下时,他才知道自己一直在拖累着什么,一想到自己今后可以像一个自由人一样昂首挺胸,一种难以言表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他握住了母亲的手。她一直在忙着清除栏杆脚下的杂草,现在却走过来,站在他身边,来到一排坟墓的最后一座,也就是利奥父亲的坟墓前。
Leo Eberhard von Sellenthin.
“觊觎家宅的人有祸了,因为他想把自己的巢穴安在高处“。
根据死者的意愿,崎岖不平的大理石墓碑上刻着这样的碑文。他曾是一个权势熏天的人,和蔼可亲时令人难以抗拒,愤怒时却十分可怕。他养育了一大群情妇,还让埃勒塔尔和罗斯维茨这两座宏伟的庄园落入陌生人之手,正如他所说,这是为了维护他家族的荣誉。乌尔里希的父亲老克莱青克和约翰娜的丈夫普拉奇维兹伯爵都是他的亲信。
乡下人中流传着这样的流言蜚语:他在挥霍无度的时候,把年轻貌美的大女儿嫁给了伯爵。在他七十岁之前,他就已经入土为安了,他那被忽视的妻子时不时地从别人的餐桌上得到一些爱的碎屑,但她仍然为他叹息和哀悼,并将他视为神圣的记忆。
母子俩静静地祈祷着,同时偷偷地看了对方一眼。她很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他是否已经原谅了卖地的父亲;而他则从她的脸上看出,她的心中是否还对死者怀有爱和歉意。然后,他们都笑了。
“我非常感谢你,“她抚摸着他的手臂,轻声说道。“即使他让我们赤身裸体在路边乞讨我也会爱他“
“但你为什么要谢我呢?“他问。
“因为我从你的脸上看出你不再责备他了“
“我责备他合适吗?“他回答道,“当我从他离开的地方开始的时候?不过没关系,妈妈,现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有了自己的座右铭。它能帮我很多,甚至能帮我对付魔鬼!但我宁愿把它藏在心里,也不想告诉你它是什么,因为如果你知道它有多重要,你肯定会大哭大闹,手足无措。五年甚至十年后,我们再谈这件事,那时我就能告诉你它是否有了答案。
他们转身走向前庭,两个女孩正在那里等着他们。
乡绅的家人享有从牧师室大门进入教堂的特权。前两排座椅都铺了软垫,用橡木雕花屏风隔开,专供他们使用。牧师一定已经进了礼拜堂,因为前厅是空的。利奥本想在礼拜前向他问好,现在他有点不高兴了,因为他没有先到自己家里去拜访他。
“约翰娜在吗?“他问从门缝里偷看教徒的埃莉。
她就像偷东西时被抓到了一样惊慌失措,因为她刚刚看到了坎迪达特先生,此时他正坐在牧师席上。
“怎么了?“雷奥问道。
这时,赫莎保护性地用手环住自己的腰,敌视地看了他一眼。
“Allons,“他微笑着说,然后板起了脸,因为他知道,当他走进教堂时,所有房客的目光都会紧盯着他。
他首先看到的是约翰娜那双闪着奇异光芒的黑眼睛。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漫不经心、无动于衷地向她点了点头,但还是小心翼翼地让女孩们和他的母亲坐在他和大姐之间的座位上。他不希望在做礼拜时被那张阴沉难测的脸所打扰。
牧师登上讲坛,双膝跪地,头靠在讲坛垫子的边缘。他的脸仍然埋在臂弯里,只有头颅上那油光锃亮的穹顶在向下闪烁着。利奥仔细地向上看了他一眼,狡黠地笑着喃喃自语道:“我敢打赌,他感觉不舒服。“
就在他的头顶上方,一缕头发竖了起来,像风中的芦苇,忽左忽右地飘动着。利奥的父亲经常通过这个明显的迹象来判断这位壮实的牧师是否酗酒。这种知识很早就由父亲传给了儿子,当他的老导师心情好的时候,利奥曾多次拿这个取笑他。
他想,“不知道他将如何渡过难关“。他想,“不知道他将如何渡过这一难关。“他想,“当然,这个老家伙将不得不提及他出身高贵的赞助人的归来,并向上天发出感恩的祈祷。他舒舒服服地靠在座位上,捻着大拇指,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欢欢喜喜地参加这场似乎是为了荣耀自己而特别安排的赞美仪式。阳光四处飞舞,在祭坛的台阶上、唱诗班的书桌上、地板的瓷砖上投下一束束红色、绿色和黄色的小光,照亮了老人灰暗的脸庞,也让年轻人明亮的肤色更加光彩照人。他们爬上铅制的风琴管,坐在牛皮纸的赞美诗本上谈笑风生。酸橙树的枝条在彩色玻璃窗上轻轻摇曳,仿佛也想迎接归来的乡绅;当树叶掠过窗玻璃时,发出沙沙的呢喃声,就像孩子们入睡前的窃窃私语。宁静的小教堂里洋溢着安详梦幻的家庭气氛。
布伦肯贝格牧师抬起了头。他臃肿的面容上,一双充满阴郁和牛犬式顽固的眼睛扫视着会众。
他们从一个人走到另一个人,仿佛恨不得一个接一个地吃掉。当他们走到利奥面前时,仍然目不转睛。
“你这老家伙今天吃了什么?“后者自言自语道,并向暴君友好地眨了眨眼睛,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祈祷结束。书信也不紧不慢地写完了。但在这个大个子的声音里,有一种咆哮的底气,这让利奥想起了他小时候最糟糕的那段日子,那只红肿的大手在他身上挥舞着桦树棍。
“敬爱的主啊,“牧师开始了他的演讲,一边说一边让他的十指相扣,“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奇怪而可怕的梦....“。
“是的,是的,我敢说,“利奥想。“为什么周六晚上喝那么多啤酒,老伙计?“
“我梦见自己是《旧约》中的先知弥敦道,在虔诚的大卫王时代,他曾在人间行走,并获准目睹以色列人民最辉煌的时刻。我就是这位先知。他停顿了一下,擤了擤鼻子。当他再次挺直身子时,他的眼睛在红色的眼眶里威胁地转动着,坐在利奥旁边的埃利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他。他说:“我看到了上帝,萨博斯之王,一提到他的名字,我们都会不寒而栗。就是他,不是别人。他的胡子是火焰,他的眼睛是燃烧的太阳,他的肩膀上挂着火幔,火幔的褶皱几乎覆盖了整个地平线。
我跪倒在地,浑身颤抖。你们有人见过我颤抖吗?
没有......但是,亲爱的弟兄们,看到主,我颤抖了,因为这不是一件小事。你们这些在翁格恩的大罪人,整天在干草堆下游手好闲,整夜在酒馆里装疯卖傻,如果主愿意向这样的乞丐猎犬显现祂自己,简直会被吹到天堂的四面八方。
“一个好的开始,“雷奥想,他知道这个老掉牙的小笑话;他自嘲地笑了笑,很高兴;但老人再次投向他的目光似乎没有给他带来任何愉快。
“主对我说话了。他的声音就像暴风雨肆虐时大海的咆哮。他说:'拿单,你去见你的王,我的仆人大卫。''亲爱的上帝,他做了什么?他做了什么?你这短视的祭司,如果你的眼睛没有看见,那你就太可耻了。他勾引了乌利亚的妻子,而赫梯人乌利亚在底比斯城门前被他的队长约押处死,这样她就可以和他在一起,以他妻子的身份生活。'亲爱的上帝,'我说,'这真是一个丑陋的故事。''亲爱的上帝啊,'我说,'这真是个丑陋的故事。''但您知道,在人间,大人们可以犯下各种致命的罪过--抢劫、谋杀、通奸、作假证,以及其他罪行;但贫穷卑微的农民,尤其是农民的儿子,却不能犯下最小的罪过--甚至不能在教堂里玩烟袋'--坐在后排长椅上的人可能会注意到这一点“。
接下来是一片肃穆的寂静,只有教堂底部传来沙沙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匆忙地收拾东西。
里欧的笑容消失了。他把合拢的双手从白色马甲上放下来,不安地坐立不安。
老人接着说“'更何况,亲爱的上帝,'我对上帝说,'我多么容易就会失去先知的职位,不得不去街头乞讨,因为这个世界的君王不喜欢别人告诉他们真相。'但主说:'不要怕,你所做的都是奉我的名。'说完,他就消失了。我束紧腰带,动身前往王宫。在那里,我本以为大卫王会穿着麻衣,灰头土脸地哭泣,就像他在那首美丽的悔改诗中所描述的那样,当然,如果你们不是喜欢在周日下午射靶子,而不是呆在家里虔诚地阅读《圣经》的话,你们都会知道....。你们觉得我看到了什么?国王穿着华丽的衣服,笑嘻嘻地坐在餐桌前,面前放着一瓶甜酒,在他右手边的是他心爱的拔示巴--因为那是那个女人的名字。他变得粗壮了,举起酒杯向我敬酒。他向我喊道:'好啊,你这个牧师,是什么让你再次来到我身边?'因为他就像世上所有的大人物一样,喜欢嘲笑主的仆人,尽管他们不能没有仆人,如果他们想让所有的人都服从他们,甚至像今天在这个教堂里又睡着了的这些人渣。但我并不惧怕,因为主的灵在我里面。我撕裂衣裳,喊道:'哀哉,哀哉,我的王,你做了什么?
利奥毫不怀疑。当牧师几乎是尖叫着说出这最后一句话,直到它们在教堂里发出尖锐的回声时,他那双滚动的小眼睛正刺痛而愤怒地盯着他。
这是什么意思?
世界上还有其他人知道吗?这个秘密会不会从埋藏它的坟墓中找到,从这个老人的大脑中蹦出来?
“但我扑倒在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他带着新的热情继续说道,并用双手抓住自己稀疏的头发。“'悲哀,悲哀,'我喊道。'你羞辱和贬低了你的王职,你违背了主的命令。天火将吞噬你。你的记忆将从你用情欲污染的大地上抹去。'我这样喊着,国王罪恶的躯体一阵颤抖。“
就在同一时刻,利奥感到一股冷热水从他的脖子流下。
“太荒唐了,“他想,抓住了座椅粗糙的窗台。“这样一个老糊涂能让我良心不安吗?“
“'你在说什么,愚蠢的神父?你以为我会因为你而良心不安吗?
利奥开始说。传教士似乎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
“他拿起酒瓶,想朝我头上泼来。但主的威严降临在我这个可怜的仆人身上,使我的形象变得可怕,让他充满恐惧。他的傲气荡然无存,神情沮丧,结结巴巴地说:'我该怎么做才能再次成为我亲爱的上帝的孩子呢?你会因为你的过错而呻吟,捶胸顿足,蒙上麻布和灰烬,因为你的过错在天堂面前臭不可闻。耶和华你的上帝如此说。“
利奥向下望去。他头顶上的这个人一半是先知,一半是骑师,但他是对的。这件事在上天面前臭不可闻。任何玩笑都无法改变事实。
“国王发怒了,把拔示巴叫来,拔示巴站在他面前发抖。'你这诱人的妇人,快走吧,我已厌弃你了。我是为你的缘故误入罪途,再也不能靠天恩救赎我了。你可以另嫁他人,不再出现在我的眼前。拔示巴非常美丽,从头到脚都是歌妓,她开始哭泣、哀号、掩面而泣。我来到他们中间,说:'不要赶她出去,因为她是你的罪伴。你要为她忏悔,就像为你自己忏悔一样。你不能与她分离,这样你的罪孽就永远不会被忘记。只有这样,你才能与永恒受赞美的上帝和解。阿门
利奥心想:“这一切何时才能结束?“他向讲坛上的牧师投去挑衅的目光,与牧师那双在他灰白的眉毛下像剑一样闪烁的眼睛对视。
“国王心中涌起了巨大的渴望。他跪下来,哭着说:'主啊,主啊,求你垂听我的悲哀。'但主没有听他,他的怒气用火字写在天上,用雷鸣般的声音向地上怒吼,以致群山震动,洪水在两岸干涸。王求我说:'拿单,拿单,求你帮我向撒巴托神祷告,使祂转怒于我,不再降怒于我的头上'......。'于是我跪下,也祷告起来。'主啊,主啊,我一直爱着他;小时候,他蹲在我的膝盖中间,第一次从我的嘴里听到你的圣言。他诚实坦率,他的笑声就像钟声。你的阳光洒在他的卷发上,使他成为所有注视他的人心中的偶像。主啊,主啊,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星光,他洁白的心灵里洋溢着纯真----,当你用以色列王国的圣油膏抹他作为你在人间的代表时,他曾许诺要成为你指定的人民的统治者,成为伟大的光芒'“。
利奥低头盯着地面。他再也无法忍受老导师火热的目光。红色的地砖在他眼前闪过,就像血湖。
拥挤的小教堂里没有一丝声音打破宁静。圣经》雄辩的力量震撼和影响了所有人,即使是头脑最简单的人也不例外。在农民和工人们沉闷、饱经风霜的脸上,洋溢着一种强烈而痛苦的激动神情。仿佛每个人都感觉到,上帝正通过他的牧师之口,在这个时刻对罪人进行审判。
但是,不!他们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为什么,就连坐在离被审判者最近的那些人的灵魂深处,也丝毫没有怀疑这些雷声是掷向谁的。奶奶不解地抬起头,平静地注视着这个满脸怒气的狂热分子;赫莎大胆地抬起头,用不赞同的目光打量着他;艾丽不时地向牧师席投去温柔而胆怯的目光,库尔特-布伦肯贝格就在那里尽情地注视着她,因为那里是神圣的地方,而且讲坛上还有庄严的牧师在场。
约翰娜趴在草垫上,双手掩面。她继续跪在那里,或者说是匍匐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她高大的身躯时不时地颤抖一下,好像在压抑着内心的啜泣。
老牧师也跪了下来。在狂热的搏斗中,他向天堂举起双手,泪水流过他肿胀的脸庞。他用被哭声压得半哑的声音继续说道
“'你没有看见他骑在马背上吗?主啊,主啊,我的神啊,你曾见过他骑着马,威风凛凛地率领你的军队前去与亚玛力人作战,他头上的头盔闪烁着黄金和珠宝的光芒,他为你的王国的伟大而挥舞的宝剑就像他手中的闪电----,你曾听过他弹奏竖琴,甜美地歌唱你的赞美和荣耀。你曾听见他如何弹琴歌唱,将约柜带回家,为你建造华美的殿宇,用宝石镶嵌的象牙。
你难道忘记了他为他的部族和他所统治的人民所做的善事吗?主啊,他是何等睿智地担任国家的职务,在你面前欢欣鼓舞。为了你对他的爱,为了他对我们的爱,我在尘土中恳求你,上帝啊,赦免他。'““我将不吃不喝,正午时分光着头,赤着脚地在烧红的砖块上行走,直到你俯听我的请求,与你的仆人和我的主人大卫重立盟约。
'“他停了下来,擦了擦滚到嘴边的眼泪。长凳上不时传来呻吟声。一位老妇人呜咽着,仿佛被长矛刺中。整个会场都在抽泣。库尔特-布伦肯贝格环顾四周,微笑着耸了耸肩膀,然后向艾莉使了个眼色。与此同时,奶奶拿出她的香水瓶的时刻到了。仅仅过了五分钟,她就睡着了。
利奥畏畏缩缩地坐在座位上。他感到头上好像压着一块沉重冰冷的石头,脖子不由自主地在重压下弯曲。他的胸脯似乎在收缩。他紧张地摸索着那件白色的马甲,马甲上仍然闪烁着清晨阳光下一尘不染的光泽,但在他扭曲的视线中,马甲上已经沾满了黄色的污垢。他觉得自己似乎必须为自己辩解,或者,无论如何,也要跟某个人说说话。于是,他弯下腰,带着淡淡的微笑对艾丽低声说
“那个老家伙用他的咒语让我们感到温暖“
艾莉用空洞的大眼睛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又翻开了她的赞美诗集。
牧师继续他的请愿。他的劝诫越来越热切,他的声音越来越带着哭腔,而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利奥的脸。
即使在这个场合,这位依赖他人的牧师不那么自然地在演讲中提到这位有权势的教会赞助人和地主,他的复仇和忏悔布道的对象是谁也是毋庸置疑的。但至少从外表上看,利奥还是小心翼翼地提防着,生怕暴露出他心中早已笃定的可怕猜疑。
这位农民演说家的话,像火焰的波浪,在他身上翻滚着,有规律地起伏着,令人窒息,直到最后充满了他的大脑,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然而,他仍然拼尽全力,想要控制住内心涌动的那些折磨人的念头,想要用粗暴的蔑视将它们践踏在脚下。但这是徒劳的。他的家庭教师巧妙地将他逝去的青春岁月与他的经文幻觉交织在一起,这些画面强烈地冲击着他的心灵,使他松懈的灵魂无法抗拒。
然后,他突然站了起来,就像被鞭子抽了一下。乔纳森“这个词从头顶飘落下来,语气既爱抚又威胁。
他知道老牧师为什么把臃肿的身躯远远地靠在讲坛的边缘,好像他很乐意飞身扑向这个不思悔改的罪人的喉咙,他清楚地知道为什么他肥胖的手指指向他,为什么丰满的牛喉在恶魔般的扭曲中扭动。
狂热分子现在已经使出了最后的王牌,他本想用拳头的力量来加强效果。但他不敢这么做。
乔纳森只要一提到这个名字,利奥的脑海中就会浮现出他的朋友扮演控诉天使的情景。他用炯炯有神的眼睛注视着他--他,这个被出卖和被欺骗的人--在布伦肯贝格雷鸣般的掌声中,他的声音悲哀而低沉,不断地问道: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时,从一个女人的口中传出一声哭喊,半憋着的恐惧的吟哦。
约翰娜晕倒了她披着厚厚的黑纱,一动不动地躺在长凳阴影下的红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