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日落狂野之息（完）
一位面容姣好的妇人慵懒的躺在沙发上，玩着消消乐的小游戏来打发时间。
“哎，真是的，又过不去了，小瞳哎。”
过了半响，无人应答，她自顾自的回答，“哦，对了，出去旅游去了。”
可她眼中却突然大颗大颗的流着泪，猛然坐了起来，莫名的心悸与恐慌席卷了全身，不由自主的跪倒，从沙发跌落，头重重磕在茶几一角，额头落下鲜血流进淌着口水的嘴里，撕心裂肺的呼喊着：
“瞳儿，我的儿啊！”
这一刻，路明非觉得自己变得好奇怪，他不太理解在脑海里飞来晃去的东西是什么，时而像一条条小蛇扭曲穿梭，时而化作洪水猛兽汹涌咆哮。
他失去了对身体的感知，觉得自己好轻又好重，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者说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想些什么。
怔怔的看着贺星瞳断裂的残躯汩汩流着的红色鲜血，在黑色的柏油路上蜿蜒爬行，他的视线渐渐也变得和那血一样红。
耳朵里似乎不断传来嗡嗡的声响，让他想起有次跟贺星瞳一起打球时不慎被篮球砸到的感觉，脑袋懵懵的，很胀，很痛
猛然间，一股剧烈的悲伤掺杂着愤怒将他整个人席卷，吞噬。
“瞳哥，你起来！”
路明非如同一只渐渐苏醒的荒古野兽嘶哑低吼着，眼底闪着金光，眼眸却是一片闪着晶莹的通红。
泪如决堤，怒似雷火！
轰！
一道狂野之极的气息自路明非为中心，向着四周狂涌。
霎时间，坚硬的柏油路面被掀起，飞沙走石，周身妄图袭击的死侍全然炸裂，化作一抹尘埃，绕着路明非旋转，飞舞，像是在朝拜他们新的君王。
坐在Sleipnir上的奥丁并未有丝毫停留，手中Gungnir再次挥斩！
枪身在瞳孔白光之下，像是坠入人间的一辉清冷弯月，萦绕着凄凉悲情的气息，悄无声息却闪着刺穿一切的锋芒疾射而来。
路明非眼中满是疯狂，嘴角咧着，已然失去了神志。
他脸上挂着泪痕，表情却是笑着，站在原地，没有闪避没有迎击，就是那般看着，像是在看一个小孩子无聊的把戏。
枪尖光芒在他的眼中越来越耀眼，离他越来越近。
路明非伸手握拳，屈膝动腰，挥拳。
轰！
拳头与枪尖接触的中心宛如天雷炸响，卷起狂风，围聚在楚子航外围的死侍顿时消散一片。
“这是，怎么回事？”
楚子航皱着眉头，闪着黑焰的拳头将身前的死侍脑袋砸开。
围在他周围的死侍实在是太多，遮挡着他的视线，他看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行，路明非独战奥丁太过危险，贺星瞳和苏晓樯也还生死未卜，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
尽管他将死侍的头打成稀烂，可他们也会很快恢复原样，怎么都打不死，这样下去他永远也脱不了身。
楚子航眼中闪过一抹狠厉，边站边退。
身后，便是高架桥的护栏，已经退无可退。
不过，正合他意！
楚子航手臂青筋暴起，对着护栏猛然发力。
咔——
楚子航倒退几步，护栏如同一根筷子，轻而易举的便被他拆了下来。
微微一愣，似乎是没想到自己能有这般大的气力，但很快镇定心神，甩着手中护栏狠狠砸向身后近在咫尺的死侍。
青绿的护栏在砸到死侍的那一刻，一缕缕黑色如蛇一般缠绕而上，很快将绿色掩盖。
死侍的身体顿时被砸的倒飞而出，在空中不断哀嚎。
“好痛......”
“好烫啊......”
楚子航没有停留，以手中护栏作剑。
挥，斩，劈！
如他十年如一日练剑那般。
对付死侍，用剑果然比拳头来的效率更高！
楚子航愈战愈勇，身上的黑焰叠浪一般一层高过一层。
刺啦——
布料扯碎的声音将苏晓樯惊醒，慌然坐起捂住裙子，挥着手，像是在驱赶一只猫。
“小白，别闹。”
“你再这样我就打你了。”
小白，是她养的一只波斯猫，眼睛是蓝色的，她很喜欢，但对它喜欢拆家这点有些不满。
苏晓樯缓缓睁开眼，准备教训一下这只不听话的猫。
一张苍白毫无表情的脸，与她贴着鼻尖对视。
她感到一股冰凉带着腥臭的气息喷在脸上，令人作呕。
“妈呀！”
苏晓樯尖叫着，双脚胡乱踢着，双手撑着身子不断后退。
她想起来了，想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一切。
很快退无可退，身后接触到了一块软软的，冰冷的东西。
苏晓樯惊恐的一点点偏过头。
同样苍白毫无表情的脸就那样看着她，似乎还歪了一下头。
她张着嘴，声带颤动着，却发不出丝毫的声音。
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一头撞进身后死侍的怀里，与其一同跌出四处透风的车子。
苏晓樯恐惧到了极致，她完全没想有一天会遇到这些东西，没想到有一天会陷入生死绝境。
在这之前，她每天的生活充实而富足，在明媚的阳光下穿行轻跃，每个人都对她尊敬有礼貌，完全不用担明天。
而现在，她可能见不到明天了。
她死命的咬着身下死侍的脖子，嘴唇上沾满了红色粘稠的东西，双手胡乱在死侍身上扣着，尽可能的造成最大的伤害，原本柔顺整洁的青丝的此刻却胡乱的散着，粘在脸上。
手上点着彩钻的闪粉色美甲是她最喜欢的一款，此刻却断了几只，指缝中夹着红的白的，一些鲜血流到了嘴里，混合着口水，咸咸的却像火一般烫。
她不敢停下，即便这样的行为是徒劳的。
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也是她的求生本能。
嘭——
身下的死侍很快反应了过来，猛的直立而起，将身上的苏晓樯弹在车门，发出闷响。
苏晓樯顺着车身滑落，跌坐在地上，不断地咳嗽着。
吐出的鲜血夹杂着一块血肉，她的舌头被自己咬断了。
看着周身逐渐围过来越来越多的死侍，苏晓樯眼中的恐惧慢慢变成了坦然，随后化为一抹狠厉。
抬头在车内摸索着，缓缓站了起来，手中握着那把刮眉刀。
是为了给路明非包扎伤口，割下裙子一角的那把刮眉刀。
苏晓樯突然想起了什么，扭头看向光源之下。
一道小小的身影，一次又一次的跃起，不时发出铿锵的撞击声。
那，应该是路明非吧。
苏晓樯紧紧握着刮眉刀，突然对着那个身影展颜一笑。
下辈子，我一定要你最先喜欢上我哦。
残缺的裙角飞舞着，像一朵未开的花。
“真是，令人惋惜又可敬啊。”
一道小小的身影坐在不远处的护栏上，穿着黑金西装，酒红色的衬衣黑色的领带，头发抹了油梳的整整齐齐，两根手指夹着一只高脚杯。
里面的红酒沿着杯壁滑动，像一朵红色的玫瑰。
“Bacalan的味道还不错，不愧是布鲁塞尔全球葡萄酒大赛金奖的得主，真是悠长而令人愉悦的味道。”
看样子，路鸣泽坐在这里已经很久了。
“哥哥，可不要让我失望哟，要是一个小小的奥丁残影都对付不了，那我可该怎么放心的下呢。”
路鸣泽仰头将杯中最后一点红酒饮尽，随后变魔法一般拿出一瓶红酒又给自己倒满。
“毕竟，我们在未来可是约定好了，我帮你成长，给你完美的人生体验，作为回报你将你的生命全部奉献与我。要是死在这里，那我到时候可没地方收债了。”
路鸣泽笑着举起酒杯对着战场轻扬，像是在碰杯。
“不过，狂野之息虽好，可不能贪杯哦，使用的太久了可不好，那样你可就真的失去理智变成一只野兽，再也回不来了哟。”路鸣泽看了下手表，“还有五分钟。”
话音刚落，路鸣泽惊讶的看着中心战场，随即露出会心的笑容。
“看来，不需要那么久了。”
路明非此时不着寸缕，一双瞳孔猩红嗜血，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狰狞恐怖。
身上这些伤，自然都是Gungnir所留，但相比路明非身上这些而言，此时的奥丁或许更狼狈一些。
沉重的暗金色甲胄此时破碎不堪，露出一块又一块的红白，白色是奥丁的裹布，红色是他流出的血。
“于神不敬，你当为先者！”
奥丁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声如雷霆，却不如之前那般摄人，像是一台坏了的机器。
“哈哈哈哈哈。”
路明非放肆的大笑着，脚蹬地，如同一枚炮弹撞向了奥丁。
轰！
比奥丁瞳孔更耀眼的白光出现了。
奥丁的身躯在空中炸裂，飞上万里高空，却未曾跌落。
楚子航双臂颤抖着，有些力竭，但依旧将手中的护栏舞的生风，如剑一般横扫前方的死侍。
快了，马上就能脱离包围了。
路明非，坚持住。
我马上就来了。
锵——
楚子航扫了个空，眼前的死侍保持着前冲的姿势缓缓消散，一阵微风吹来，他们尘埃一般飞着不见踪迹。
就像是从未来过，刚刚那些都是一场梦一般。
是，梦吗？
楚子航低头看着腹部白色的布料被不断渗出的血染红，四周尽是残垣断壁。
不是梦，他咬着牙，快步朝着路明非的方向奔去。
苏晓樯面色苍白躺在地上，身上的原本精美的黑白套装裙破成了长条，露出羊脂般的躯体，可上面狰狞可怖的伤口将这份美感破坏，从胸口看去，能看到她身下被血浸染成黑红色的柏油路。
手中紧紧握着那把刮眉刀，嘴角似乎带着微笑，像是睡着了。
“哥哥，一切都结束了。”
双目猩红的路明非转身挥拳，本能的将靠近他的一切东西驱赶，轰碎。
“回来吧，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路鸣泽笑着，伸手握住了路明非拳头，微微用力，两人像是建立了奇妙的链接。
一道彩色的琉璃光自路鸣泽的手臂源源不断的输送进路明非的身体，缓缓将其眼中的猩红驱散。
“这，这是怎么回事？”路明非捂着头，痛苦的蹲下。
“你刚刚可是打败了奥丁，真不了不起。”路鸣泽笑着，“虽然是个残影，但也很厉害了。”
“我吗？”路明非抬起头，眼中有些不可思议，随即全身火烧一般的疼痛让他呲牙咧嘴，“好疼。”
“深呼吸，放轻松，疼是正常的。”路鸣泽毫不在意的说道。
“我，我的朋友呢！”路明非猛然站起，四周环视着，“瞳哥呢，刚刚还在这里的！”
“嗐，紧张什么。”路鸣泽撇着嘴，“这地方只有你我二人，当然看不到了。”
“可是，我的朋友死了。”路明非垂着头，脸上满是痛苦，“为我而死！”
“每个人生来都背负着使命，在不可阻挡的历史车轮中轻如鸿毛或重于泰山，这是他们无法选择的宿命，但他们可以选择以何种方式死去，怯弱或悲壮，失去尊严或豪情干云。”路鸣泽摇晃着酒杯。
“那你告诉我，瞳哥的使命是什么！”路明非突然有些愤怒，他无法接受贺星瞳就这样死去，为了他而死去。
“显而易见，不是吗？”路鸣泽笑着，此刻的他就是真正的恶魔，“他不死，你怎么有勇气去独战奥丁呢，他不死，怎么勾起你心中一往无前的热血呢？”
“狗屁的使命，狗屁的完美人生！”路明非吼着，“就算他不死，我也会为了保护我的朋友而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
“看来，你好像真的明白了”路鸣泽抿了一口红酒，继续说道。
“我可以将你包装成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让你拥有数不清的财富，至高无上的地位乃至世上最顶尖的实力，任何你想要的东西都能实现。”
“但你真正需要的完美，我很难给你，那是你内心深处，人格乃至人性的完美，除了你自己，没人能给得了。”
“所以，恭喜你。”路鸣泽递给路明非一只酒杯，“成功完成了第一步蜕变。”
砰——
路明非将酒杯摔碎，眼神冰冷，“如果这所谓的蜕变是要用我朋友的生命作为代价，我宁愿不要”
“别着急，他们都会没事儿的。”路鸣泽并未生气，重新递给路明非一只酒杯倒上酒，“所以，要来庆祝一下吗？”
“真的？。”路明非将信将疑的接过，一口喝完。
“哎，真是暴殄天物啊。”路鸣泽挥挥手，身形缓缓消散，“这可是我最新找到的好玩意儿啊。”
“对了，你那个女性朋友，挺有意思的，建议去卡塞尔的时候带上她。”
路明非眼前一黑，视线再次恢复时，楚子航站在他的面前，正不断上下打量他。
“没死？”
“当然。”路明非点点头。
楚子航放心下来，一瘸一拐的走到路边坐下，抬头看着远处逐渐褪去的黑色。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