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寺庙
掌柜的和小二都知道那东西是奔着谁去的，也知道那东西和什么有关。
一切源头都在那座庙里。
早些年，镇子里那座寺庙是镇民们最爱去的地方。
孩童们在寺庙前坪嬉笑追闹，大人们则进殿祈福，求个风调雨顺、家人平安。和尚不时出来讲经说法，普度众生谈不上，却能添上几分安宁感。
那时的寺庙，烟火不断，是镇子里最有生气的地儿。
但自从那名胖大和尚来了以后，原来的僧人便不知所踪。
此外，胖大和尚若走上前推销线香，一定要买。
若是不买……
血淋淋的例子不是没有，这个世界从来都不缺少不畏死、不信邪的莽汉。
“唉，要不是外面一直在打仗，真不愿意在这里镇呆着了。”
掌柜轻叹。
像这年轻后生一般，仗着有几分武勇拒不买账的人，他也并非没见过。
有一位还是小有道行的道人。
嘴里说着要斩妖伏魔，却和所有人的结局一致——
人间蒸发，仿佛从没来过这个镇子一般。
算算眼下的时间，那东西那该已经走到了天字第二号房，那年轻后生多半已经遭了殃了。
但他们也不敢前去查看，据说，但凡碰到那东西，就会被其带走。
噼啪——
两人头顶骤然爆发出古怪的响声，虽不刺耳，但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惊悚。
两人对视一眼，又抱在一起浑身打颤。
……
辰虎此时已经醒来。
房间的门扉敞开着，地面上多了一摊黑水，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空气中还有一股焦糊味。
一位宽袍大袖的道人背对着他，静静伫立在那团黑水前。
月光如水，悄然透过窗棂倾洒而入，在地上洇出一片片银白。
那道人负手而立，一道修长影子随之铺陈开去，只是影迹十分淡薄，不像人影漆黑凝实，仿若随时能被这月光吹散。
辰虎嗅嗅空气，地上的黑水透着一股阴祟味，像是邪物。
可这道人身上，同样没什么人味，但却莫名让他觉得亲切。
“这位道长，是你击杀的邪祟？”
“是的。”道人回应。
道人转过身子，眉目冷峻，身形瘦削，黑发高高束起，瞧上去约莫五十多岁上下。
他掌中雷电缭绕，正虚握着一团森黑雾气。
“恩主，这团鬼邪秽物，您想怎么处置？”
“……”辰虎。
哪来的疯道士，怎么上来就叫人家恩主……
等等。
他越看越是眼熟。
“你是碎星山那个会雷法的疯道人！？”
“福生无量，小奴名叫石坚强。”
道人稽首，态度谦卑，和初见时判若两人。
“难道说，你这是……”辰虎下意识看了自己肚子一眼。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人被山中猛虎所噬，灵魂会困在老虎腹中，不入轮回，一段时间后，渐渐化为伥鬼。
外形看起来常人无异，只是男性伥鬼会缺掉左手小指，女性则是右手。
石坚强微微苦笑，抬起缺了小指头的左手：
“不错，小奴已是恩主的伥鬼了。”
“多亏恩主妖力无边，加上赏赐小奴从柳妖身上吸取的阴气，才让小奴保留了一些道行。”
“这些日子，小奴就一直在恩主得到的柳树芯中修行。”
辰虎点头。
知道他指的是之前斩杀柳树精时得到的树芯子。
石坚强抬起手，看着指间缭绕的荧绿色电弧：
“只不过，小奴失了阳身，这一身阳五雷只能化作阴五雷来驱役了。”
辰虎眼眸轻闪，觉得世事真是无常。
这货日前还在嚷嚷‘道爷我成了’，结果成了自己的伥鬼。
“恩主……这鬼物该怎么处置？”
“你看着办吧。”
道人答了个‘好’字，手掌抬起，将那团黑雾朝口中一送。
刹时间，他瞳孔微微发光，周身气息竟似猛地涨了一截。
辰虎看得痴迷——自己竟然不知不觉收了个能吃鬼的小弟？
话说伥鬼这技能是不是有些逆天？如果有朝一日他吃尽诸天神佛，那会不会人人都自称小奴？
“话说……小强，我有个要求。”
“恩主请说。”
“你能不能别叫我恩主？听起来有些别扭。”
“那叫主人？”
“……算了，你还是叫恩主吧。”
不想被一个五六十岁的糟老头子叫主人，听起来太不对劲了，对不起，这个称呼只有姿容艳绝的丫鬟侍婢可以叫。
……
卫迟城内，有一座大庙。
庙内庭院倒是整洁，却弥漫着一股森森寒意，四周燃着的长明灯，也不似寻常火苗温暖，反而冒着荧荧蓝火。
瞧着没有半点寺庙中应有的宁静祥和，反倒和墓地透着几分相似。
大雄宝殿内，端坐着一名骇人的肥僧。
约有两人高下，层层赘肉堆叠，泛着油腻的光，袒露的肚皮仿若小山般隆起。
正敲着一个颅骨制成的木鱼，口中念诵着谤佛的亵经。
周遭环绕着各式神像，面容均是丑恶扭曲，瞧着和慈悲为怀没有半毛钱关系，只让人心里发毛。
这分明就是个邪僧。
“咔嚓……”
某个身穿彩袍，撑着大伞的神像突然崩裂，碎石子簌簌而落。
肥僧一双小眼蓦地睁开：
“本座所诞的魔种，竟有一颗被人给吃了？”
……
寻香镇内。
悦来客栈。
辰虎一夜好眠，从床上一跃而下。
低头看看了腰间的钵盂，石坚强已经回去树芯子里憩息了，伥鬼到底是阴物，自然不会喜欢在白天抛头露面。
走到楼梯时，忽尔听见掌柜和小二的争执声：
“人家还没死呢，打扫什么呀，我看了几次了，睡着觉呢。”
“你放屁，被那东西找上门来，还能活？我看你是心里害怕，不敢去所以才……”
掌柜的话卡在喉咙里。
因为他已经看见从楼梯上下来的辰虎。
“昨晚睡得真香，掌柜的，结账。”
掌柜神情跟见了鬼似的，没回答辰虎，却先看了看身旁坐着的小二。
小二将手巾一甩，搭在肩上，眼色神气，仿佛在说‘我说什么来着，你看我骗没骗你？’。
“客官，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不待辰虎回答，一个老乡突然窜到账台前，神秘兮兮道：
“掌柜的，听说了吗？镇上的庙里，好像出了大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