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审问
对着意指自己有盗窃嫌疑的指控,李云涪却是若无其事般地不紧不慢用一块锦帕擦拭着手中长剑,忽而寒光乍现,惊得何悯神色一凛,他却是收剑入鞘,复而调笑般地对上何悯带着些审视的眼,端的是一派玩世不恭的语气。
“何师妹,你我许久未见,竟是要将同门收监么?”他的敌意夹枪带棒,何悯蹙了蹙眉,这般不善的话语骤然令她脑际浮现了一个并不该想到的面容。
—沈无垠。
可眼前分明是李云涪,她抿抿唇甩开杂念,可惜对方那番话并未令她生怒,何悯依旧是平和安定,此番涉身也只为得出一个真相还青合宗清白罢了。
“李师兄,我只是想知道,你那日送谢长老回去时,可有拿走那枚玉符?”她不欲与之客套多费口舌,单刀直入只要对方的回答。
李云涪勾勾唇,狭长的凤眼眯起狡黠意味,显然是不愿好好配合她。
她探得他玩世不恭模样底下藏着的不善,兀自深吸了口气,她先前对这李师兄不甚了解,不知对方竟是如此离经叛道之人,如今证据在前,不想着如何自保就罢了,还意欲插科打诨。早知道如此,便让秦时徵来盘问,就凭他那舌灿莲花的本事,想来必定可以套出话来,不会同她现下这般举步维艰,只能提着口郁郁浊气对着这有着莫名敌意的同门。
“事关青合宗,李师兄也不想莫名其妙蒙冤吧。”
何悯没什么耐性,也不愿与他虚假客套。
可对方好似存心要逗弄她一番,下巴轻抬点了点何悯身前的圆凳,眼底笑意更甚,可却莫名令人脊背发寒。
“师妹不如坐下好好说?”
何悯腹诽他二人有何废话好说,可破案要紧,还是遂了他心意一屁股坐在那圆凳上。可她对着他晦明难测的笑颜,总觉得有几分怪异的熟悉,她竟有点想逃离,拨了缕散落的乌发至耳后,可对方也显然看出了她的局促,唇畔不由泻出声轻笑,嘲弄意味十足。
何悯陡然想不顾同门情谊一走了之。
“李师兄若还是不愿说出实情,那便去纪事堂同谢阁主说明罢。”她狠狠一拍桌,“砰”地一声连自己都有些被吓到了,她有些惑然,自己并非情绪容易波动之人,可一踏入这间屋子,便觉心神如有被一股无形之力催化般地震荡翻涌,难以安定。
“何师妹何必如此大脾气?若我说我并没有做,师妹可信?”李云涪如看戏般将何悯面上未消的薄怒尽收眼底,眸里尽是玩味。
何悯无心同他拉扯,心里暗自骂了他几句,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只觉着他有些不自量力。若谢晋思一口咬定是他伙同贼人盗走天寻弩,按谢琬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就算是自家师尊出门也难以将他保下,何况按自家师尊那个脾性,也难说会为了个弟子亲自出山。
她暗叹定和师叔为人和善,怎会教出这般顽劣又愚蠢自大的徒弟来?
“我信不信不重要,谢阁主信了才重要。”说罢她起身便要离去,仿若耐心尽数被他耗光了一般,她也不知自己为何变得异常焦急,好似识海里有道声音在不断催促蛊惑着自己。
可这份不对劲究竟源于何处?
她眸光无意间掠过李云涪腰间悬着的那把长剑,方才他擦剑的是右手,她虽与李云涪没什么交集,可弟子名册里明明写着李云涪擅用左手,她断然不会记错。
何悯正了神色再度审视眼前这一身青袍而相貌平平之人,唯那对凤眸幽幽如深潭,属实与这张平淡的脸不大相符,她竟从这对眼里品出些莫名的熟悉感来。
“你并非李师兄。”想通了此关窍后何悯也恢复了原先的耐心,复而又坐回了那圆凳,直直地凝着那“李云涪”,好似要从他这张脸上看出些什么端倪来。
对方也料到她会看穿自己的伪装,索性不再虚与委蛇,手在面前一挥,赫然是那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
这厢谢琬也将那几位与谢晋思同饮作乐的长老与弟子请来了议事堂。
几人神色各异,互相交换了眼神皆从对方眸里看到明晃晃的不解,毕竟天寻弩失窃一事尚未有进展,他们几人却无故被聚来议事堂,平白地站在风口浪尖上受人非议。
是以昆仑墟的林道长率先沉不住气,朝上座的谢琬拱了拱手道:“不知谢阁主将我几人请来是有何事?”
毕竟在座几位皆是各门派的佼佼,又是她亲自发函邀约而来,语气自然是不能太生硬尖锐,于是谢琬弯了美目,笑意却不达眼底,暗含审视的眸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在场诸人,“听闻家弟前日与各位同去饮酒,他素来酒品不佳,若是冒犯了诸位,还请海涵。”
“怕不只是因为这事吧?”隋谙剑尊捋了捋下巴上缀着的胡子,故作高深莫测。
既有人先启唇,谢琬也不欲同他们多有客套,只是面上温笑不改,“诸位与家弟同饮之时,可有拾得他随身携着的玉符?”
“玉符?”二人面面相觑,唯合欢宗的迁眠默然不语,素来浓艳的脸是掩不住的苍白,他凝着地上铺就的绒毯一处,心事重重的模样明眼人一看便知。
是以,多得了谢琬几分注意。
“实不相瞒,那玉符是开启静阁的钥匙,天寻弩失窃一事便是有了拿了这玉符闯入静阁。”谢琬虽是对着那二人所说,可凌冽锐利的眸光却在迁眠身上流连,引得后者怯怯不敢抬眸,愈发令她生疑。
“谢阁主是怀疑我们几人拿走了那玉符?”此话一出,那林道长更是没了好脾性,起身便要为自己辩白,却被一旁的隋谙剑尊按住了肩,只得没好气地坐下,板起脸一副愠怒模样。
谢琬可不管他是否真的同自己置气,当务之急是先寻得偷盗之人,至于门派情谊,若真能证实他们的清白,再弥补也不为晚。
“诸位是名门正派的佼佼,想来也不愿同妖崇邪道染上不清不楚的关系罢?”
隋谙剑尊毕竟是一宗之主,也知一味争执猜忌是无法解决现下的问题,复而朝谢琬拱拱手,“谢阁主所言极是,我们几位皆是正道,盗走这天寻弩于我们又有何益?”
“世人皆知这法器能封住千魔阵的阵眼,若非与妖族勾结又有何理由盗之?如若真是我们几位所为,岂不是昭告天下,我们这几个宗门与妖族为伍?”
“何况我们三位不胜酒力先离了席,那时谢二爷腰间还悬着那枚玉符呢!”
隋谙言辞振振,连带着怯弱地缩在一旁的迁眠也有了些底气附和。
来者是客,谢琬不好为难,也不信他们会蠢笨至引火上身,抿着唇思酌片刻便将他们几位又送了回去。